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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会不会是我爷爷?”凯西问。
“今天,”哈维说,“是大会召开的第一天。”他看了看窗外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路易斯一定会集中全力,帮助阿方斯·加姆竞选。现在,约翰尼也在为加姆效力,当然,这也是路易斯的主意。也许现在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你不觉得吗?也许他暂时顾不上凯西了。我的老天,但愿他没法同时关注所有事情。”
约翰尼丢过去一枚硬币。
圣西尔轻轻地说:“但是凯西现在也不在阿基米德。”
“一毛钱,先生或女士。”机器人小贩突然发出声音。
“那她在哪儿?特拉华?威廉敏娜证券公司?要找到她应该不难。”
凯西拿起报纸,看了看报道正文。“太奇怪了,”她说,“他们接收到一个有机生命……你也看看。”她把报纸递给他。“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在我休克的时候……我飞出了太阳系,先是摆脱了行星引力,然后摆脱了太阳引力。不知道这人是谁。”说完她又把报纸拿回来重新看了一遍。
“她病了,”圣西尔说,“进了医院,菲尔。昨天深夜入住的。我猜应该和她的毒瘾有关。”
“有意思。”约翰尼说道。
他俩沉默了一会儿。
震惊科学界的外太空之音
“你知道得真不少,”哈维最后说道,“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我努力戒掉了毒瘾,如果你是指这个的话。我学会了节制欲望,我的贪婪。”凯西停在一家报刊亭旁,盯着今天的头条新闻。“你看。”她说。
“电话和电视。但我不知道她住在哪家医院。有可能不在地球上,比如说月球或火星之类,甚至有可能回她老家了。我觉得她病得不轻。约翰尼离她而去对她打击很大。”他忧郁地看着他的老板,说,“我就知道这么多了,菲尔。”
约翰尼说:“然后你就变了。”
“你觉得约翰尼·贝尔富特知道她在哪儿吗?”
“不比活着好,”她说,“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体验。那种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我不是说它是模糊不清或不真实的。我是指它的逻辑,还有那种失重的感觉。明白吗,那就是最大的差别。你摆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你肯定想象不到这会带来多大变化,就想想梦里那种失重的感觉吧。”
“不一定。”
“那种感觉比活着好吗?”
哈维想了想,说:“我打赌她肯定会给他打电话。他即使现在不知道,很快也会知道。如果我们能在他的电话上安一个窃听器,就可以在这边监听他的电话。”
“是的。”凯西轻声回答说,“在我戒毒之前,有一次我吸过量了——你就别问是什么了——然后我的心跳停止了。从医学角度来说,我当时死了好几分钟。但是他们打开了我的胸腔,通过心脏按压和电击,竟然把我救活了。那段时间我经历了一些事情,应该就和那些进入中阴身的人一样。”
“但是电话——”圣西尔沮丧地说,“现在充斥着胡言乱语。都是路易斯在捣鬼。”他想知道,如果凯西被迫公开承认她无法解决自身问题,那阿基米德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件事很复杂,关键取决于地球法律或——
“但是——”约翰尼说,“他们还是检测到正常的电火花了啊。他肯定就在那儿,正在思考什么。”他让凯西挽着他的胳膊,两人一起横穿过马路。“有人告诉我,”他轻声说,“你对宗教很感兴趣。”
哈维说:“我们不知道她的下落,也找不到遗体。现在大会已经召开了,他们会提名那个无耻的加姆,那个路易斯的傀儡。然后,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他就当上总统了。”他愤怒地看了圣西尔一眼,说,“到目前为止,你还没帮上什么忙啊,克劳德。”
“死亡,”凯西低声说,“又重生。真是一个科学奇迹。也许路易斯在那边了解到情况之后,改变了主意,不打算回来了……也许是他不想回来了。”
“我们会找遍所有医院。但是医院有成千上万家。而且万一她不在这附近呢。”他顿感无助。我们就这么原地踏步,毫无进展。
约翰尼和女孩一起走在亡灵馆的人行道上,两人都沉默不语。这是一个温和的春日,路边的树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粉色花苞。樱桃树,约翰尼认出它们。
不过我们可以继续监控电视,他想。这肯定会有所帮助。
凯西平静地说:“我知道没什么希望。这太委屈他了。这些都是为年老体衰的人准备的,只适合那些老头老太们,好让他们在每年一度的复活节出来放放风。”说完她转过身去。“走吧。”她对约翰尼说。
“我要去大会会场了。”哈维说,“我们待会儿见。如果你有什么新发现——虽然我不抱什么指望——你可以去那儿找我。”说完他大步出了门,留下圣西尔一个人站在那儿。
“是的,先生。我们从外面请来专家,他们测出来还有活动。强度正常,就和其他刚去世的人一样。”
他妈的,圣西尔心想。我现在该怎么办呢?也许我也应该去会场。但是还有一家亡灵馆要查。他的手下已经去过那儿了,但是他想亲自去看看。那正是路易斯会喜欢的亡灵馆类型,老板的名字听起来就假惺惺的,让人反感,什么赫伯特·肖恩海特·冯·福格尔桑。这名字在德语中是“百灵啼鸣之丽人赫伯特”的意思,还真适合一个在洛杉矶、芝加哥、纽约和克利夫兰都设有分店的亲友亡灵馆的老板。
“他的大脑还在代谢吗?”约翰尼问。
克劳德·圣西尔来到亡灵馆,要求亲自会见肖恩海特·冯·福格尔桑。这里的生意很红火。眼看复活节就要到了,许多有产家庭纷纷在这时赶来,排队等着和他们的中阴身亲属团聚。
赫伯特·肖恩海特·冯·福格尔桑绞着手指,痛苦地说:“我真是想不通,贝尔富特先生。我们没日没夜,加班加点,却一点火花都没见着。但是脑电图又明确显示,虽然微弱,脑细胞的活动却清清楚楚。所以他的确已经进入中阴身状态了,只是我们无法和他取得联系。正如你所见,我们已经试遍头部的每一个地方。”说着他指向缠绕在死者头部迷宫般的导线,导线那头接着环绕整具棺材的扩音设备。“我们真的尽力了,先生。”
“您好,先生。”肖恩海特·冯·福格尔桑终于出现在亡灵馆办公室的柜台旁,“您有话要问我?”
约翰尼站在女孩身边。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透明的棺材。他不禁胡思乱想起来。也许她会扑到玻璃上,说:“爷爷,你快醒醒。”说不定真管用。反正其他办法都试过了。
圣西尔把名片放在桌上,名片上的他仍然是阿基米德公司的法律顾问。“我是克劳德·圣西尔,”他大声说,“你可能听说过我。”
凯西点点头,继续吃早餐。
肖恩海特看了一眼桌上的名片,顿时脸色煞白。他支支吾吾地说:“我向您保证,圣西尔先生,我们一直在努力,真的。为了联系上他,我们已经出动了所有人力物力。现在经费都已经超支一千多块了。我们甚至还从这项技术的原产地日本引进了高增益设备,但是仍然没有效果。”他哆哆嗦嗦地往后退了几步,“您可以亲自来看看。说实话,我怀疑是有人故意作对。像这样完全搜不到一点信号的情况肯定是人为的,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带你去亲友亡灵馆。反正我本来一个小时内也要赶到那儿。”
圣西尔说:“让我看看他。”
“我们必须想办法掩盖,”凯西说,“假装他在发出消息。这就交给你了,幽默富特先生。”她又笑了笑。“你要让那些消息看上去都像是我爷爷发出来的,直到他最终复苏过来,或者我们完全放弃。你觉得我们最终会放弃吗?”她停了一会儿,轻声说,“我想见见他,如果可以的话。只要你没有意见。”
“当然可以。”亡灵馆老板面无血色、诚惶诚恐地在前面带路。他们一路穿过大楼,走进冰冷的仓库。最后,圣西尔看到眼前摆放着一具棺材,里面躺的正是路易斯·塞拉皮斯。“您打算起诉我们吗?”亡灵馆老板怯怯地问,“我向您保证,我们——”
“当然没有。现在知道的除了我,还有亡灵馆那个名字很奇怪的老板,叫赫伯特·肖恩海特·冯·福格尔桑的,几个运输业的高层或许也知道了,比如菲尔·哈维。克劳德·圣西尔可能也知道了。当然,如果路易斯一直这么一言不发,时间一长,再没有任何官方声明的话——”
“我只是来——”圣西尔声明,“只是来领取遗体的。派人把遗体装上卡车。”
“所以这件事还没有公之于众?”她问道。
“好的,圣西尔先生。”赫伯特·肖恩海特·冯·福格尔桑顺从地说道。他招呼来两个工作人员,给他们下了指示。“您带车辆过来了吗,圣西尔先生?”他问。
他大概对她解释了一下。
“你给我备一辆。”圣西尔厉声命令道。
“先给我说说你们都是怎么复苏他的?”
很快,遗体就被装上卡车,司机向圣西尔请示去哪儿。
“你可以这样说,”约翰尼说,“如果你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公关的话。也许你不需要。很多时候,路易斯也不确定。”
圣西尔给了他菲尔·哈维的地址。
“所以你留下来了。”她看上去好像松了口气,“我在想……这样说不知合不合适,从现在起,你就是为我工作了?”
“关于起诉的问题,”赫伯特·肖恩海特·冯·福格尔桑小声问副驾上的圣西尔,“您不会觉得是我们失职吧,圣西尔先生?如果您这样想的话——”
“嗯,”他说,“总之我没有被炒鱿鱼,不像克劳德·圣西尔。”
“这件事到此为止。”圣西尔三言两语打发了他,示意司机上路。
“真的?”她有些难以置信,脸上滑过一丝惨白的笑容,“你真可靠。还是说你在讨好我?你曾经是我爷爷的公关,对吗?遗嘱里有提到你吗?我记不清了。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到现在还晕乎乎的。”
他们刚离开亡灵馆,圣西尔就大笑起来。
约翰尼说:“我先给你写张一百块钱的个人支票。你以后再还我。”说着他掏出支票簿。
“什么事这么开心?”亡灵馆司机问。
“我身上只剩下五美元了。”凯西说,“我付了单程机票、酒店住宿,还有早餐的钱。能不能麻烦你——”她迟疑了一会儿,“我还不是很清楚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有继承到什么吗?爷爷有留给我什么吗?或者有什么我可以先借来用用的?”
“没什么。”圣西尔说,继续咯咯直笑。
她的脸上没有血色,应该是吸毒造成的,他想。但是这不能解释为什么她的说话声如此单调贫乏,脸部的表情如此平淡无味。撇开这些,她其实长得挺漂亮。五官精致,面容姣好……如果生动活泼些,应该让人赏心悦目。也许多年前,她曾经让人赏心悦目。
棺材连同遗体和冷冻膜一起,被送到哈维家。司机离开后,圣西尔拿起电话。但他发现自己没法接通会议厅。电话里全是那个遥远的嗡嗡声,还有路易斯·塞拉皮斯没完没了的自言自语。他挂上电话,感到一阵厌烦,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
女孩转过头。她两眼空洞,无精打采,小声说:“是我。你是贝尔富特先生?”他走到她对面坐下来。她盯着他看的样子,就好像她在想象他正抚摸她,拥抱她,而且还——该天杀地对她进行性骚扰。他心想,她看上去真像一只孤独无助的小动物,被整个世界逼进了死角。
我真是受够了,圣西尔对自己说。我不用等哈维同意。我也不需要他的首肯。
“凯西?”他问道。
他在客厅里找了一圈,在一个抽屉里发现一把热气枪。他用枪指着路易斯·塞拉皮斯的棺材,扣动了扳机。
在咖啡馆里吃早饭的人非常多。他站在那儿,纳闷到底哪一个才是凯西。是那个深色头发、表情僵硬、坐在远远一角的女孩吗?他朝她走过去。他觉得她的发色应该是染的。她不施粉黛,脸色异常惨白。皮肤黯淡无光,看上去像是经受过很多磨难,完全不像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会拥有的那种肤质。他仔细打量她,心想,看来她有很多痛不欲生的经历啊。
冷冻膜顿时布满水汽,开始融化,棺材咝咝作响。里面的尸体迅速变黑枯萎,最后焦化成一块黑煤渣一般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形容。
前台工作人员指着酒店旁的咖啡馆对他说:“她在那儿吃早饭。她说过你可能会找她,贝尔富特先生。”
圣西尔心满意足地把热气枪放回抽屉里。
第二天早上,他把车停在塞弗瑞丽的地下停车场,乘电梯来到酒店大厅。前台工作人员对他笑脸相迎。这也只能勉强算个酒店吧,约翰尼心想。干净倒是挺干净的,但是看起来更像那种大部分房间都按月出租的家庭旅馆。肯定还不乏退休的老年人在这儿住着。看来凯西以前的生活应该比较俭朴。
然后他又拿起电话,准备拨号。
中阴身的人可能就是这种感觉吧,他开始瞎想起来,然后甩甩头,试图让头脑清醒些。
传入他耳中的仍是那个单调的声音:“……除了加姆之外,没有人能够胜任。加姆就是我——这可是一句好口号,约翰尼。加姆就是我,记住了。让我来说,把话筒递给我,我来告诉他们。加姆就是我。加姆就是……”
“你又在想什么难题了,”莎拉·贝尔说,“从你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她打开床边的小台灯,伸手去够睡衣。“大半夜的,就别想那么多了。”
克劳德·圣西尔砰地挂上电话,转身看着那块曾经是路易斯的焦炭。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匪夷所思的东西,然后打开电视,里面仍是一样的声音,就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如果老头能复苏过来,他就可以指挥他的孙女。虽然不论在法律上还是生理上,他都已经死了,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他仍然可以继续操控他的庞大产业,还有他的政治势力。只是目前看来还行不通。老头显然是想赶在民主共和党大会召开之前复苏。路易斯当然知道——确切说是曾经知道——什么样的人适合接管他的企业。必须有人助她一臂之力。约翰尼想到,我帮不上什么忙。本来克劳德·圣西尔倒是可以,但是塞拉皮斯的遗嘱已经完全把他排除在外了。还有什么路可走呢?看来只能继续努力复苏老路易斯了,哪怕试遍美国、古巴和苏联的每一家亡灵馆。
路易斯·塞拉皮斯的声音不是从这具尸体里发出来的,因为尸体已经被毁了。看来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关联。
“当然不会,”他立马说道,“绝对不可能。我多半会试着为她效力,死撑几个月,然后放弃,另谋出路。”他一边说一边想,路易斯怎么办呢?我们到底能不能让他复苏?这才是最大的未知。
克劳德·圣西尔坐到椅子上,抽出一根烟,哆哆嗦嗦地点上。他想弄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也许她长得很漂亮,”莎拉·贝尔说,“说不定你会爱上她,然后把我给甩了。”
但还不是很确切。
“我不知道。”他坦白地说,“我还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和她相处。”他不太喜欢为女人工作,尤其还是一个比自己年轻的。更何况,据传闻,这还是一个神经兮兮的。不过刚才在电话里一点也听不出她有什么不正常。想到这,他竟然完全清醒了。
五
“你觉得你和她处得来吗?”
克劳德把直升机停在了亲友亡灵馆,现在只好麻木地坐轨道交通赶去会议厅。那里当然是挤得水泄不通,闹哄哄的。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器人接待员。根据人员安排表,菲尔·哈维被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那个小房间曾是代表团召开秘密会议的地方。
“从法律上来说,他已经死了。因此他的遗嘱已经生效。”说着他幸灾乐祸地想到,更何况他现在根本没能进入中阴身,只是死翘翘地静躺在那具塑料棺里,周围包裹着快速冷冻膜。貌似这膜也没冷冻得足够快嘛。
哈维好不容易从代表和围观群众中挤了出来。“怎么了,克劳德?”他看见了律师脸上的表情。“快告诉我。”他平静地说。
“她马上就能接权了吗?”莎拉·贝尔问,“难道不应该等到路易斯的中阴身结束?”
克劳德脱口而出:“我们听到的那个声音。那不是路易斯!是有人故意装成了路易斯!”
“说不清楚。”他想了想,说,“总的来说,似乎有些慌神。毕竟她那个星球要比我们地球小得多。”关于凯西的毒瘾,还有曾经入狱的事,他对妻子只字未提。
“你怎么知道?”
“路易斯·塞拉皮斯?”他妻子立马坐了起来,“哦……你是指他的孙女啊。她已经到了?听起来怎么样?”
他解释了前后经过。
“阿基米德的老板,”约翰尼说,“我的雇主。”
哈维点点头说:“你确定你毁掉的是路易斯的遗体?那个亡灵馆没玩什么花招?你确定吗?”
“谁啊?”莎拉·贝尔咕哝道,“挑这个时候。”
“我不能百分百保证,”圣西尔说,“但我觉得应该没错。我现在仍然这么觉得,从没怀疑过。”现在已经没法验证了,因为没有完整的尸体可供检验。
我的新老板,约翰尼对自己说。哇哦。
“那会是谁呢?”哈维说,“老天,这可是从太阳系外面传来的。难道是外星生物?或是什么回声、模仿,还是说是一种我们不知道的非意识现象,并非有人故意而为?”
“好的,没问题。很高兴有你在,贝尔富特先生。我希望你能继续留在阿基米德为我工作。晚安。”咔嗒一声,她挂了电话。
圣西尔笑了笑。“你在胡说什么,菲尔?够了。”
约翰尼说:“我们明天再说吧。我九点左右去酒店接你,好吗?”
哈维也点点头说:“随你怎么说吧,克劳德。如果你觉得是这里的什么人——”
“嗯,我爷爷——他非常与众不同。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可能比我还要清楚……毕竟你天天和他待一起。但是——我无法想象他像其他中阴身人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被动而无助,不是吗?难道你可以接受他那个样子?”
“我也不知道。”圣西尔坦诚地说,“但我觉得应该就是这个星球上的某个人。这个人应该很了解路易斯,所以才能这么惟妙惟肖地模仿他。”然后他不做声了。他的推断只能进行到这一步,下面就不知道了。这么一想,他突然害怕起来。
“为什么?”
这里面有某种错乱,他心想。我们认为正在退化的东西——其实不是在退化,而是发生了错乱。或者说,错乱本身也是退化?他没了主意。他毕竟不是精神病专家,只擅长从法律角度来分析问题。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法律知识一点忙都帮不上。
凯西说:“也许这样更好。”
“有人提名加姆了吗?”他问哈维。
他离开亡灵馆的时候,五个技术员仍在马不停蹄地忙活着,试图查出个究竟。
“还没有。不过今天应该会有人提名他。听说有个蒙大拿来的代表要提名他。”
“没有。”约翰尼说,“目前看来,复苏失败了。但是他们还在继续尝试。”
“约翰尼·贝尔富特在这儿吗?”
“好吧。”凯西说。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顺从,但难掩焦急。“告诉我,贝尔富特先生,我爷爷复苏得如何?他现在进入中阴身了吗?”
“在。”哈维点点头说,“一刻也没闲着,正忙着打通代表。大摇大摆地周旋于各个代表团之间。当然,加姆还没现身。他应该要等到提名演讲接近尾声时才会出来,然后趁虚而入。欢呼,标语,横幅……加姆的粉丝已经准备好了。”
“不好意思,”他立马拒绝了她,“我已经结婚了。”但他马上意识到,这样说不礼貌,甚至非常粗俗。“我的意思是,”他马上圆话,“我这里没有空房间了。你今晚就住在塞弗瑞丽吧,明天我们就给你安排公寓。”
“有没有发现任何——”圣西尔顿了一下,说,“我们觉得是路易斯的影子?他的踪迹?”或者应该说是它的踪迹,他心想。不管它究竟是什么。
“如果可能的话——”女孩怯怯地问,“我可不可以待在你那儿呢,贝尔富特先生?一想到要去一家没人认识我的大酒店,我就害怕。”
“还没有。”哈维说。
“你来得正好。”他说。他本以为她二十四小时之后才能到。
“我觉得它应该会出现,”圣西尔说,“就在今天。”
“我在地球上没有朋友。”凯西说,“太空中心的人说塞弗瑞丽酒店不错,所以我准备先去那儿。我一听到爷爷去世的消息,马上就从木卫四赶过来了。”
哈维点点头,他也这么认为。
“知道。”约翰尼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夜里的凉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身旁的莎拉把被子拉到肩头,背过身去。“你需要我来接你吗?你有地方落脚吗?”
“你害怕吗?”圣西尔问。
那头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女声:“我很抱歉,贝尔富特先生……我也不想这么晚打扰你。但是我的律师告诉我,一旦抵达地球,马上联系你。”她补充道,“哦,我是凯西·埃格蒙,其实我的真名是凯西·夏普太太。你知道我吗?”
“当然,”哈维承认,“从没这么害怕过,更何况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究竟是谁或是什么东西。”
当晚,约翰尼·贝尔富特被电话铃吵醒,他勉强坐起身来,闭着眼睛到处摸索,终于抓到了话筒,厌烦地说:“你好。谁这么晚打来啊?”睡在他身边的莎拉·贝尔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你这样想也是对的。”圣西尔说。他也有同感。
说完,他们都在餐桌前坐下来。
“也许我们应该告诉约翰尼。”哈维说。
“根据她的来信——起码在我看来——她是一个病怏怏的惯犯,性格古怪,反复无常。她刚好是我觉得最不适合继承路易斯产业的人。”
圣西尔说:“还是等他自己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