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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顿吓呆了,抗议道:“什么?你居然要把我送回去?但是如果他们抓住我,我就永远都不能证明——”
安德顿爬回座位上,对他妻子说:“看来你说的是实话。我们能联系上威特沃吗?”
“你说不会有谋杀发生,我非常同意。”卡普兰冷冷地说道,“因为我会让警察好好看着你。”
她安静地点点头,指了指仪表盘上的通信设备。“你——发现了什么?”
“他说得没错。”安德顿已经迅速意识到,说谎并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所以他坦白了自己的心声。“显然是局里有人造出这张卡片,给我下了套。这样我就等于自动被免职了。我的助手会立马上任,还可以对世人宣布,他再次利用测罪系统完美地阻止了一场谋杀。但事实上,根本就不会有什么谋杀,而且我也没有任何杀人动机。”
“快帮我接通威特沃。我必须尽快和他联系。时间紧迫。”
卡普兰抬起他炯炯有神、鹰一般的眼睛,细细地打量安德顿。“你有什么要说的?”
她急忙拨通闭合机械线路,连上纽约总局。屏幕上闪过各个警官的全息小头像,直到埃德·威特沃的脸出现在眼前。
“除非,”他的一个手下插嘴,“这是一个计划好的阴谋。”
“你还记得我吗?”安德顿问道。
“很显然,”卡普兰说,“我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要不然,你那些可笑的卡片上早就写上我的名字了。我是对你感到好奇。我还是不敢相信你会去杀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名堂。实话告诉你,我也想不明白个中缘由。如果说这是什么警察策略的话——”他耸耸肩,“要是那样的话,你就不会让我拿到备份卡片。”
威特沃脸色惨白。“老天,出了什么事?丽莎,你准备带他回来吗?”他突然注意到了安德顿手里的枪。“听我说,”他慌忙说道,“千万别伤害她。不管你怎么想,真的不关她的事。”
这说得通。安德顿本来就怀疑军队为了自保,可能当即就会处理备份卡片。他稍稍舒了口气。“怎样?你把我带到这儿来,下一步想干什么?”
“这我已经有数了。”安德顿说,“你那边能定位到我们吗?你得保护我们返航。”
“我不是通过你们局里知道的。”卡普兰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从没听过我的名字,这不奇怪。我利奥波德·卡普兰,正是联邦西署同盟军的将军。”他抱怨地说道,“不过,中英大战结束之后,同盟军被取缔,我也就退休了。”
“返航?”威特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盯着他问,“你要回来?你准备自首?”
“你是怎么发现的?”他问道,下意识地把手伸进藏着卡片的口袋里,“该不是——”
“是的。”安德顿急切地快速说道,“听好了。你得立马封锁猴子区。不能让任何人进出,包括佩奇。尤其是部队的人!”
他正要接着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可是卡普兰——”威特沃的小头像说道。
“首先,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安德顿迅速回击,“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我可是局长!我能让你坐二十年的牢。”
“卡普兰怎么了?”
安德顿这才恍然大悟,他面前这位老人正是利奥波德·卡普兰!
“他刚来过这里。”
坐在桌子后面的老人明显哆嗦了一下。“收拾行李。”他摘下眼镜,颤巍巍地放回盒子里。“看着我,”他直白地对安德顿说道,“你怎么回事?失去理智神经错乱了吗?你怎么能杀一个你见都没见过的人呢?”
安德顿的心头一紧。“什么?他去那儿做什么?”
“从他家。”男子回答说,“正如我们所料,他正在收拾行李。”
“收集数据。他声称是出于自卫,把先知对你的预测报告都拷贝了一份。”
“这就是安德顿?”他暴躁地问道,扭头看着穿棕色大衣的男子,“你们从哪里把他弄来的?”
“那他已经得逞了。”安德顿说,“这下全完了。”
安德顿走近那个男人,只见他不安地戴上一副无框眼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然后啪地关上镜盒。他看上去有些岁数了,起码超过七十,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银拄棍。他的身材纤长而结实,表情固执而刻板。那头稀疏的棕发显然经过精心梳理,棱角分明、消瘦惨白的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出强烈的警惕。
威特沃察觉到了不对劲,禁不住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德顿被枪指着,从阴冷潮湿的安静车库来到了铺着厚厚地毯的二楼走廊。看来他是被带到了某个豪华私人住所,坐落在被战争啮噬过的郊野。走廊尽头是一间装修得很有品位的书房,里头全是书。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坐在书房中央,脸庞在周围的灯光下半现半隐。
“等我回总部后再告诉你。”安德顿话音沉重。
“知道。”穿棕色大衣的男子答道。
八
“你们会后悔的!”安德顿被拖出车门时嘶哑地吼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威特沃在警局大楼的楼顶等他们降落。安德顿驾驶的小飞船落地后,周围一圈护航的飞船才慢慢散开。安德顿大步流星地走向迎接他的年轻金发男子。
安德顿仍在枉费心机地琢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时,车子突然一扭,转上一条带有车辙的支路,开进了一个地下车库。他听见有人喊了句指令。车库门随即被重重地锁上,头顶的灯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司机关掉引擎。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他对他说,“你可以把我五花大绑送进拘留营。但即便那样也没用了。”
万分惊讶的他用力挣扎,还是被推推搡搡地带到了房子外面的一辆豪华轿车旁。三个全副武装的壮汉立即围到他身后。车门砰的一关,车子就直冲上高速,远远地离开城市。车里的人个个不动声色,阴郁的脸随着车子的呼啸而颠摇。车外昏暗的旷野茫茫无边,一闪而过。
威特沃的蓝眼睛泛出层层不解。“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安德顿震惊地放下手中的厚夹克,问道:“你不是局里的人?也不是警察?”
“问题不在于我。我当初就不应该离开警局大楼。沃利·佩奇在哪儿?”
那人却面无表情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跟我走。”
“他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对我们构不成什么威胁。”威特沃答道。
“你动作很快嘛。”他死死地盯着来者,一个体格魁梧的男子。他身穿一件棕色外套,双唇紧闭,手上戴着手套,紧紧握着手枪。“看来她真是没半点犹豫啊!”
安德顿的脸色愈发阴沉。
他正专心思考着,突然听到身后咯吱一响。他立马转过身去,背对着床,手里还捏着一件老化变色的厚夹克。迎面而来的是一把灰蓝色的手枪,枪口直指向他。
“你把他的罪因弄错了。他真正犯的罪并不是放我进猴子区,而是给部队通风报信。你这儿被部队安插了奸细。”他话音未落,马上自责地改口道,“应该说是我被摆了一道。”
真不该给丽莎看那张卡片。她肯定会把消息一字不漏地告诉威特沃。看来他离不开地球,想逃到拓荒星球去的目标是难以实现了。
“我撤销了追查你的指令。现在,各个小组都在努力追踪卡普兰的下落。”
难道他真的错怪威特沃了?但是他仍然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嫌疑。不管怎样,这场针对他的阴谋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从大局来看,威特沃搞不好只是一枚不起眼的棋子,操控整盘棋局的人还远远地躲在层层幕后。
“情况如何?”
家里冷清而萧条。安德顿立马开始计划旅程。他一边收拾,一边在头脑里酝酿许多疯狂的想法。
“他是乘坐一辆军用卡车离开的。我们本来一直尾随着他,但是那辆卡车开进了军事禁地。一辆大型的战时R——3坦克把守在那儿。如果硬闯,会引起内战。”
三
这时,丽莎步履维艰地从飞船里挪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全身仍在哆嗦,脖子上被弗莱明掐出的淤血开始暗沉,愈发显眼。
他麻木地把卡片放进口袋。他这辈子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人。
“你怎么了?”威特沃喊道。然后他看见弗莱明横躺在飞船里。他坦率地看着安德顿,说:“你终于相信这不是我的阴谋诡计了?”
利奥波德·卡普兰
“是的。”
安德顿无言以对,呆呆地站在那儿研究着卡片。她是对的。卡片上写的受害人不是埃德·威特沃。卡片上的第五行,机器清清楚楚地打着另一个名字:
“你当初不会怀疑我是——”他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觊觎你的权位吧?”
“没人说你会杀埃德·威特沃。”丽莎快速说道,声音又轻又脆,“这卡片肯定没被篡改过,明白吗?而且和埃德没有关系。他并没有要陷害你,也没有人在陷害你。”
“你当然有这个想法。这也是人之常情,就像我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的地位一样。但这件事与你无关。”
安德顿半信半疑地把卡片从丽莎手里拿过来。
威特沃问道:“你为什么认为即便把你关起来也无济于事了?老天,我们要把你关在拘留营里。预言中谋杀将要发生的那周很快就会过去,卡普兰不会死。”
“是的,”丽莎当即承认道,“我不相信。因为你没有看仔细,亲爱的。这上面没有埃德·威特沃的名字。”
“他的确死不掉,这点毋庸置疑。”安德顿分析道,“但是他完全可以证明即使不把我关起来,他的人身安全也不会受到威胁。他手里掌握着能推翻多数派报告的证据。他能摧毁整个测罪系统。总之,横竖他都赢了——我们是输家。部队想让我们蒙羞的阴谋得逞了。”
安德顿吃惊地看着她,说:“难道你不会吗?”然后他又心存欣喜地喃喃道,“可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你仍然觉得我是杞人忧天。”他狠狠地戳着那张卡片。“即便真凭实据摆在眼前,你也不相信我!”
“他们这么大费周章,最终目的是什么呢?”
“你觉得我可以那样做吗?”丽莎沙哑地说道。
“中英大战之后,部队损失惨重。现在,他们的光景大不如前,无法再像战乱时期那么威风了。当年他们为所欲为,既掌控着国家军权,又垄断着国内事务。甚至还有自己的警署力量。”
“是啊。哪怕要跑到半人马座的殖民星球去。反正也不是没人干过,而且我还占了二十四小时的先机。”他坚决地转过身,“回去吧。你没必要和我一起走。”
“就像弗莱明。”丽莎勉强地接了一句。
“你真的打算——躲起来?”
“大战后,西署部队裁了军。像卡普兰那样的高官都被迫退位,丧失了实权。谁受得了那样的转变?”安德顿苦笑了一下,“我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和他有同样遭遇的大有人在。但是我们不能一直维系那样的局面。权力必须得到分配和制衡。”
“现在,”安德顿打断了她,“我得先回家收拾收拾,然后再作打算。”
“你说卡普兰已经得逞了,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威特沃问。
丽莎一脸惨白,一时语塞。她摇摇头,说:“我——我也不知道。亲爱的,要是——”
“我是不会杀他的。这一点你知我知,他也很清楚。也许他会折回来跟我们谈条件。我们的机构可以继续运作,但是参议院会剥夺我们真正的行动力。你不会喜欢这样的结局,对吗?”
“没人喜欢被一个比自己年轻的人取代,心甘情愿退居二线。这似乎都是合情合理的。可是,我怎么也不会生杀害威特沃的心啊。但是我没有办法证明这一点。我该怎么办?”
“当然不会。”威特沃断言,“总有一天我会掌管测罪系统。”说着他不好意思了,“当然,我不是说马上。”
“这将结束现在这个两权分立的局面。测罪中心将无法保持独立。参议院将染指警察局,然后——”他抿紧嘴唇,“他们还会掌控军队。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刚好我特别不喜欢威特沃,说我有杀人动机简直就是顺理成章。
安德顿脸色凝重。“可惜你已将多数派报告昭告天下了。要不然我们还能想办法封锁这个消息。现在这个情况,纸已经包不住火了。”
“但是——”
“我想也是。”威特沃尴尬地承认,“也许我——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胜任这个职位。”
“这不明摆是陷害吗?”安德顿尽量克制住情绪。“这完全能让威特沃光明正大地除掉我。他都不用等到我退休了。”他恨恨地说,“他们知道我不会那么早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