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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我已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接着道：“我今年才四十一岁！”
黑衣老妪道：“你明白就好。”
只见她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很奇特的表情，也不知是讥嘲，还是伤痛。
楚留香神情反而平静下来，淡淡道：“你不但希望她恨我，还希望我恨她，希望我们的遭遇，也和你们一样。”
她忽然问出这句话来，别的人更无法回答。
黑衣老妪脸色变了。她当然知道他说的“你们”就是说她和她丈夫。他们岂非就是彼此在怀恨着？
黑衣老妪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大年纪？”
楚留香的声音更平静坚决，道：“但我却可以向你保证，你女儿的遭遇绝不会跟你一样，因为我一定会为她好好活下去，她也同样会为我好好活着，无论你怎么想，我们都不会改变的。”
张洁洁不敢回答。
黑衣老妪目光闪动，道：“你真的相信自己说的这些话？”
黑衣老妪厉声道：“难道你也想过我这种日子？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楚留香道：“是的。”
张洁洁垂下头，道：“我求你。”
黑衣老妪忽然笑了，道：“你若真的相信，又何必说出来？又何必告诉我？”
黑衣老妪道：“所以你就要我也放楚留香走？”
她笑得就像是根尖针，像是想一针刺入楚留香的心脏。
又过了很久，张洁洁才嗫嚅着道：“无论如何，他总算走了。”
四十丈高的天梯，人在梯上，如在天上。
她语声中也充满了怨毒之意，连楚留香都听得有些毛骨悚然。
两扇门几乎是完全一模一样的，没有人能看得出其间的差别。生与死的差别！
黑衣老妪道：“因为他一出去，就已脱离了这家族，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已和这家族没有关系，就算死在路上，我们也不能去为他收尸的。”
楚留香站在门前，冷汗已不觉流下。
张洁洁道：“为什么不能去？”
他经历过很多次生死一发的危险，也曾比任何人都接近死亡，有时甚至已几乎完全绝望。
黑衣老妪道：“我不能去，也不想去。”
但他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恐惧过。因为这次他的生与死，是要他自己来决定的，但他自己却偏偏完全没有把握。世上绝没有任何事，能比被人逼你做无把握的决定更可怕。
张洁洁道：“你没有去为他复仇？”
你若非亲自体验过，也绝对想不到那有多么可怕。
黑衣老妪慢慢地点了点头，冷笑道：“他虽然遗弃了我，可是他自己后来也死在那女人手上。”
左眼，是左眼。张洁洁是不是想告诉他，左边的一扇门外是活路？
楚留香也忍不住问道：“你说的那女人，可是石观音？”
楚留香几乎要向左边的这扇门走过去，但一双脚却似被条看不见的铁链拖住。
过了很久，她才嗄声接着道：“我一直在苦苦地等着他，为他担心，后来我才知道，他一出去就遇见了一个毒蛇般的女人，从此忘了我。”
“你以为她真的要你走？”
她的脸看来忽然变得说不出的狰狞可怖——只有仇恨才能使一个人的脸变得如此可怖。
“她要你走，只不过因为她已伤透了心，已不愿再见你！”
黑衣老妪嘶声道：“可是，他没有回来，永远都没有回来。”
楚留香不能不问自己：“我是不是伤了她的心？是不是应该走？”
张洁洁道：“可是他……”
他从未觉得这件事做错，这地方本是个牢狱，像他这样的人，当然不能留在这里。
黑衣老妪咬着牙道：“他也答应了我，只要他在外面能活得下去，就一定想法子回来接我。”
可是他又不能不问自己。
张洁洁道：“你答应了他？”
“我若真的对她好，是不是也可以为她牺牲，也可以留下来呢？”
黑衣老妪握紧双手，道：“因为他觉得这地方就像是个牢狱，他要出去寻找更好的生活。”
“我是不是太自私？是不是太无情？”
张洁洁又忍不住问道：“他为什么要走？”
“我若是张洁洁，若知道楚留香要离开我，是不是也会很伤心？”
黑衣老妪道：“那时本教的圣女，是我最要好的姐妹，我要求她选你作她的继承人，就因为你父亲要走。”
你若真伤了一个女人的心，她非但永远不愿再见你，甚至恨不得要你死。
张洁洁怔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