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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的眼睛偏偏就要往这些地方看。
艾青咬着嘴唇，道：“一个女人若想报答男人，其实还有种更好的法子，你难道不懂？”
艾青咬着牙，道：“你……你想怎么样？”
楚留香眨眨眼，道：“我是不是要得太少了？是不是还可以多要些？”
这句话本来也用不着问的，但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有时也不得不装装傻。
艾青瞪着他，本来显得很惊讶，渐渐又变得很失望，嫣红的面颊也渐渐变得有点发青，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想不到你这人竟是个呆子。”
楚留香微笑道：“我只想你明白两件事。”
楚留香叹道：“我是个穷人，什么都不缺，就只缺点银子。何况，一个人若想报答别人，除了给他银子外，还有什么其他更好的法子呢！”
艾青道：“你……你说。”
艾青瞪大了眼睛，道：“你不要别的？”
楚留香道：“第一，我不是猪，是人，是男人。”
楚留香道：“五百两银子，没有五百两，减为一半也好。”
艾青眨着眼，道：“第二呢？”
艾青好像吓了一跳，道：“你要什么？”
她全身都是害怕的样子，满脸都是害怕的表情，可是她的眼睛却不怕。
楚留香也不知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手摸着鼻子，忽然道：“你若一定要报答我，就给我五百两银子吧。”
她的眼睛里简直连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不明白她这意思的男人，若不是聪明得可怕，就是笨得要命。
楚留香看着她的眼睛，又笑了，道：“第二，我不是君子，你恰巧也不是淑女。”
大多数男人听了这种话，看到这种表情，都一定会认为这女孩子在勾引他，因为男人多多少少都免不了有点自作多情。
艾青脸上露出愤怒之色，但眼睛却已开始在笑，咬着嘴唇道：“我还知道一件事。”
她脸上又起了红晕，但眼睛却直视着楚留香，说话的声音中更带着种说不出的诱惑。
楚留香道：“哦？”
艾青郑重道：“随便你要我怎么样报答你，我都答应。”
艾青道：“我知道你是个胆小鬼。”
楚留香苦笑道：“你想怎么报答我呢？”
楚留香笑道：“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
艾青好像还怕他不相信，又补充着道：“我虽然是个女人，但也知道一个人若想在江湖中站住脚，做事就得要恩怨分明，我不喜欢人家欠我的情，也从不欠人家的。你若不让我报答你，就是看不起我，一个人若被人家看不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本来好像很不会说话，很温柔，很害羞，但这番话却说得又响又脆，几乎有点像光棍的口气了。
艾青眼波流动，道：“难道你还敢对我怎么样？”
楚留香怔住了。他做梦也想不到她会将这种事看得如此严重。
楚留香道：“我不敢。”
她忽然抬起头，脸上露出很坚决的表情，道：“我就只好死在你面前。”
他嘴里说“不敢”的时候，他的手已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艾青道：“在你说来虽是小事，在我说来却是天大的事，你若不让我报答你，我……我……”
她整个人忽然全都软了，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的确错了，你的确敢……”
楚留香只有笑道：“那只不过是件小事，怎么能谈上救命之恩！”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她忽然觉得心往下沉，就好像忽然一脚踏空，就好像在噩梦中从很高的地方掉了下去一样。
艾青又道：“救命之恩，我虽不敢言谢，却不知该怎么样报答你才好。”她愈说愈严重了。
她立刻就发现这不是在做梦。
他只能笑笑。
因为她的人已从半空中重重地跌在地上，几乎跌得晕了过去。
只不过为了个屁，就要去死，这种事实在不能理解。
等她眼睛里不冒金星的时候，就看到楚留香正在看着她，微笑说道：“你没有错，我的确不敢。”
楚留香笑笑。
艾青忽然跳起来，抓起凳子往楚留香砸过去，抓起茶杯往楚留香掷过去，她手边的每样东西都被她抓了起来，砸了过去。
艾青低着头，道：“刚才若不是你，我……我简直非死不可。”
她砸过去的每样东西都被楚留香接住。
楚留香倒也没有想到，但他却懂得，女孩子肯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说出自己的名字，至少就表示她对这男人并不讨厌。
直到没有东西可抓时，她就将自己的人往楚留香砸过去。
她第一句话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楚留香也接住了。
那女孩子的脸更红了，突然一笑，嫣然道：“我叫艾青。”
他既不是猪，也不是神。
能仔细欣赏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子，实在是种很大的享受。
他也跟别的男人一样，有时也禁不住诱惑，也会心动的。
现在他可以看了。
这一次他真的抱住了她。
在那么多人面前，他实在不好意思看。
他忽然发觉，无论怎么样，她都可以算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她就是刚才在寿堂里站在他旁边的那女孩子。只不过楚留香刚才并没有看清楚她。
艾青轻轻地喘息，又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有很多人要杀你。”
其实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她。
楚留香道：“很多人？哪些人？”
楚留香对她第三个印象是：“这女孩子全身上下都好看。”
艾青道：“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个人。”
她脸上带着红晕，艳如朝霞，一双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正在偷偷地瞟着楚留香。
楚留香道：“谁？”
楚留香对她第二个印象是：“这女孩子的牙齿和手都很好看。”
艾青道：“我。”
她袅袅婷婷地站在假山旁，低着头，咬着嘴唇，一双纤纤玉手，正在轻轻拢着鬓边被春风吹乱了的头发。
楚留香道：“你？你想杀我？”
楚留香对她第一眼印象是：“这女孩子很懂得穿衣服，很懂得配颜色。”
艾青道：“否则我为什么要这样子勾引你，难道我是犯了花痴？”
她穿着件淡青色的春衫，袖子窄窄的，式样时新，上面都绣着宝蓝色的花，配着条长可及地的宝蓝色百褶裙。
楚留香笑道：“看来倒真有点像。”
楚留香忽然回过头，就看到了她。
艾青“嘤咛”一声，挣扎着要推开他，打他。
脚步很轻，不懂得轻功的人，脚步声总不会这么轻。
她推不开，也打不着。
他走到假山后，假山后总算没有人了，但这人居然还敢跟过来。
楚留香很懂得怎么样才能要女人推不开他的法子，各种法子他都懂。
小桥在荷塘上，荷塘旁有座假山。
艾青的呼吸更急促，忽然道：“小心我的耳环。”
楚留香故意做出一点也没有发觉的样子，施施然走过小桥。
楚留香道：“你的耳环？”
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在暗中盯住楚留香，而能不让他发觉的。
艾青道：“你不能碰它。”
他虽没有看见这人，却已感觉到。
楚留香道：“为什么？”
他走到哪里，这人就跟到哪里，他停下来，这人也停下。
艾青道：“耳环里有毒针，你若想把它解下来，毒针就会弹入你的手。”她咬着嘴唇，又道，“男人跟女人好的时候，都喜欢把女人身上每样东西都拉下来的，是不是？”
他忽然发觉后面有个人一直在盯着他。
是的，在这种时候，男人都希望他的女人身上连一样东西都没有，因为在这种时候，无论什么东西都是多余的。不但多余而且讨厌。
他从前面的院子溜到花园，又从花园溜到后花园。
楚留香看着她的耳环，道：“这里面的针很毒？”
所以只要别人一看他，他就想溜。
艾青道：“每一根针上的毒，都可以毒死一头大象。”
他们却不认得楚留香，当然也不知道刚才的事，但楚留香却总觉得有点心虚，在大庭广众间放屁，毕竟不是件很光彩的事。
楚留香叹了口气，苦笑道：“难怪有人告诉我，有的女人一戴上耳环就变得很可怕。”
这些人大都是武林中的知名之士，其中也有几个是楚留香认得的。
他不让艾青发问，先问道：“你既然要来杀我，为什么又将这些事告诉我呢？”
院子里也有很多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艾青又闭上眼，幽幽地叹息，道：“因为……因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因为我真的发了花痴。”她的脸红了，红得那么可爱。
用最快的速度拜完了寿，他就溜了出去。
她的脸又红又烫，但鼻尖却是冰冷的。
但他却实在没有勇气再坐下来吃寿面了，现在至少还有四五十双眼睛在看着他，其中至少有二十双是女孩子的眼睛。
一个男人的嘴唇触及女人冰冷的鼻尖时，他若还不心动，那么他简直连白痴都不是。
他对付过的人甚至比狮子老虎还可怕十倍。
他一定是块木头，死木头。
为了救一个如此美丽的少女，你就算要楚留香独力去对付三只老虎，两头狮子，他也有勇气去。
楚留香不是死木头。
为了一个如此美丽的少女，楚留香以前也不知做过多少比这次更牺牲惨重的事。
冰冷的鼻尖上有一粒粒小的汗珠，就像是花瓣上的露珠。
只要能被女孩子这么瞧一眼，这一点点牺牲又算什么呢？
露珠是甜的，甜，香。
那女孩子看着他时，却好像正在看着一个从千军万马、刀山火海中，冒着九死一生，将她救出来的英雄似的。
灯光昏黄，窗上已现出曙色，窗台上有一对翠绿的耳环。
楚留香虽没有当众说出“屁是我放的”这句话，但他脸上的确已做出放过屁的表情，而且让每个人都能够看得出来。
艾青静静地躺着，凝视着楚留香。
尤其当这女子正可怜兮兮地瞧着他，向他求助的时候，就算不是君子，也会挺身而出的。
他的鼻子直而挺，就像是用一整块玉雕成的，他的眼睛清澈，宛如无邪的婴儿，他的嘴角向上显得自信而乐观。
一个君子怎么能让一个如此美丽的少女承担放屁的罪名？
这实在是个可爱的男人，值得任何女人喜欢。
楚留香当然知道这屁不是他放的，但若不是他放的，就是这又香又美又年轻的女孩子放的。
现在他脸上带着种深思的表情，正专心地看着这对耳环。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因为这时已有七八十双眼睛向他这边看了过来，眼睛里带着点惊异带着点好奇，也带着点讥笑之意。
艾青解下这对耳环的时候，她自己的手也在不停地发抖。
这女人不但很香，而且很美，很年轻。
楚留香忽然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很多杀人的法子，可是用耳环来杀人，倒的确很别致。”
楚留香眼睛忍不住往旁边瞟了瞟，站在他身旁的果然是个女人。
他忽又笑了笑，道：“我若真的死了，倒也有趣得很。”
只不过它实在不该在这时候放，不该在这地方放，更不该就在楚留香身边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