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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道:“本来不是的。”
卜阿鹃道:“那只因我头发上抹着种香油。”
楚留香道:“本来你想要的是什么?”
楚留香道:“很香。”
老板娘道:“要你的命。”
卜阿鹃没有回答这句话,却轻抚着自己流云般的柔发,忽又问道:“你觉得我头发香不香?”
楚留香道:“是你想要我的命,还是别人?”
楚留香道:“有什么特别?”
老板娘道:“当然是别人,我跟你又无冤,又无仇,为什么要你的命?”
卜阿鹃道:“我这梳子的木头叫‘妒夫木’,是属于很特别的那种。”
楚留香叹道:“原来你不是真的老板娘,也是别人的小伙计。”
楚留香道:“你的梳子呢?”
老板娘瞪眼道:“谁说我是别人的小伙计?”
她又笑了笑道:“普通的意思就是没有毒,你用那种木头做的梳子替别人梳头,要死的确不容易。”
楚留香道:“若不是别人的小伙计,为什么要替别人做事?”
卜阿鹃道:“这一百种木头,九十几种都很普通。”
老板娘道:“我只不过是帮他的忙而已。”
楚留香在听着。
楚留香道:“帮谁的忙?”
卜阿鹃道:“木头有很多种——据我所知,大概有一百种左右。”
老板娘眼珠转了转,道:“一个朋友。”
楚留香道:“木头。”
楚留香道:“你肯为了朋友杀人?杀一个无冤无仇的人?”
她忽然扬起手里的梳子,道:“你知道这梳子是什么做的?”
他又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我看他一定不是你的朋友,一定是你的老子,有你这么聪明的女儿倒不错,连我都想做你的老子了。”
卜阿鹃悠然道:“但也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困难。”
老板娘板起了脸,道:“我说的话你不信?”
楚留香微笑道:“因为我总觉得,死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楚留香道:“我没法子相信。”
卜阿鹃道:“你不信?”
老板娘道:“为什么不信?”
楚留香道:“哦?”
楚留香道:“没有人会替朋友帮这种忙的,杀人并不是件好玩的事。”
卜阿鹃道:“因为我本不想你死,但他若不死,你就得死了。”
老板娘道:“他并没有要我杀你。”
楚留香道:“为什么难受?”
楚留香道:“他要你怎么样?”
卜阿鹃道:“嗯。”
老板娘道:“他要我把你捉住送到他那里去,活着送去。”
楚留香道:“你很难受?”
楚留香目光闪动,道:“你为什么不送去?”
卜阿鹃叹道:“一个人心里难受的时候,总是会叹气的。”
老板娘气已消了,柔声道:“我怎么舍得把你送给别人?”
楚留香道:“你在叹气?”
楚留香道:“但你已答应了别人。”
卜阿鹃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慢慢地站了起来,接过楚留香的梳子。
老板娘道:“那只因为我还没有看见过你,还不知道你长得这么可爱。”
楚留香眨眨眼,道:“要杀我的人真是他?”
她伸出手,轻抚着楚留香的脸,柔声道:“一个女人为了她喜欢的男人,连亲生的爹娘都可以不要,何况朋友?”
卜阿鹃道:“莫忘了他刚才本想杀了你的。”
她的手又白又嫩,长得也不算难看。
他从不愿说让女孩子受不了的话。
但楚留香想起她切牛肉的样子,似乎又嗅到了牛肉的味道,简直恨不得马上就去洗个澡。
楚留香不回答。
牛肉虽然很香,很好吃。
卜阿鹃道:“为了我你也不肯?”
但一个女人的手上若有牛肉味道,那就令人吃不消了。
楚留香笑了笑,淡淡道:“只可惜我也还没有养成杀别人老公的习惯。”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现在你是不是准备把我留在这里?”
她似笑非笑地瞅着楚留香,悠然道:“其实只要你愿意,他随时都可能成个死人的。”
老板娘道:“我要留你一辈子。”
卜阿鹃道:“嘴里说不说是一回事,心里想不想又是另外一回事。”
楚留香道:“你不怕那朋友来找你算账?”
楚留香道:“这话是你说的,不是我。”
老板娘道:“他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卜阿鹃道:“你想他死?”
楚留香道:“为什么?”
楚留香道:“天下还没有不吃醋的男人,除非是个死人。”
老板娘媚笑道:“这里是我藏娇的金屋,谁也不知道我有这么样个地方。”
卜阿鹃眼波流动,道:“他若不吃醋呢?”
楚留香道:“但是,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就待在这屋子里。”
楚留香道:“我不喜欢看到男人吃醋的样子。”
老板娘道:“谁说不能,我就要你一辈子留在这屋子里,免得被别的女人看见。”
卜阿鹃道:“他又没打过你,追也追不着你,你怕什么?”
楚留香道:“我若想出去逛逛呢?”
楚留香道:“嗯。”
老板娘道:“你出不去。”
卜阿鹃吃吃地笑了起来,道:“你怕他吃醋?”
楚留香道:“你……你总不能让我就这样一辈子躺在床上吧?”
楚留香苦笑道:“我认为这种习惯还是莫要养成的好。”
老板娘笑道:“为什么不能?一个女人为了她喜欢的男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卜阿鹃笑道:“你慢慢就会习惯的。”
楚留香长长叹息了一声,道:“这样子看来,你是决心不把我送去的了。”
楚留香道:“只因为我还没有习惯替别人的老婆梳头。”
老板娘嫣然道:“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已下了这决心。”
卜阿鹃瞟着他的手,道:“你为什么一听说他是我的老公,手就不动了?”
她轻轻咬了咬楚留香的鼻子,柔声道:“只要你乖乖地待在这里,包你有吃有喝,比做什么人的儿子都舒服。”
楚留香只有苦笑道:“我懂。”
楚留香怔了一会儿,忽然道:“这里离你那朋友住的地方远不远?”
卜阿鹃回眸瞟了他一眼,嫣然道:“老公的意思就是丈夫,你不懂?”
老板娘道:“你为什么要问?”
楚留香拿着梳子的手忽然停住,人也怔住。
楚留香道:“我只怕他万一找来。”
卜阿鹃道:“他是我的老公。”
老板娘咬着嘴唇道:“他若万一找来,我就先一刀杀了你。”
楚留香道:“他是你的什么人?”
楚留香道:“杀了我?为什么?”
卜阿鹃笑道:“当然不是,否则我怎么会直接叫他的名字。”
老板娘道:“我宁可杀了你,也不能让你落在别的女人手上。”
楚留香笑笑,忽又问道:“看来卜担夫并不是你的父亲?”
楚留香道:“你那朋友是个女人?”
卜阿鹃嫣然道:“你现在已经够令人头疼的,若全都被你学了去,那还有别人的活路吗?”
老板娘道:“嗯。”
楚留香又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世上奇奇怪怪的学问倒真不少,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学不完。”
楚留香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长得像个什么样子?”
卜阿鹃道:“天竺人将这种功夫叫作‘腹语’,那意思就是他能从肚子里说话,让你听不出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老板娘瞪眼道:“你最好不要问得太清楚,免得我吃醋。”
楚留香道:“什么功夫?”
楚留香道:“但她千方百计地要杀我,我至少总该知道她是谁吧!”
卜阿鹃道:“卜担夫小时候到天竺去过,从天竺僧人那里学会了一种很奇怪的功夫。”
老板娘道:“你不必知道,因为知道了也对你没好处。”
楚留香道:“那种感觉是怎么来的呢?”
楚留香道:“你一定不肯告诉我?”
卜阿鹃道:“你并没有真的看见,只不过有那种感觉而已。”
老板娘眼珠一转,道:“过一阵子,也许我会告诉你。”
楚留香道:“但我明明看见那人头说话的。”
楚留香道:“过多久?”
卜阿鹃笑了,道:“不是人头在说话,卜担夫在说话。”
老板娘道:“等我高兴的时候,也许三天五天,也许一年半年。”
楚留香道:“那人头怎么会说话?”
她娇笑着,又道:“反正你已准备在这里待一辈子,还急什么?”
卜阿鹃道:“什么事?”
楚留香又怔了一会儿,喃喃道:“看样子我留在这里也没用了。”
楚留香道:“今天我就看见了一样我不懂的事。”
老板娘道:“你说什么?”
卜阿鹃道:“哦?”
楚留香道:“我说我已该走了。”
楚留香忽然叹了口气,苦笑道:“但现在我自己却已有点怀疑。”
老板娘笑道:“你走得了吗?”
卜阿鹃眨着眼,缓缓道:“说你很聪明,就像是只老狐狸,世上没有你不懂的事,也没有人能令你上当。”她嫣然接着道,“这些话现在我也相信。”
楚留香道:“我就试试看。”
楚留香道:“你还听人说过我什么?”
忽然间,他一下子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卜阿鹃回眸一笑,道:“现在我相信了。”
老板娘就像是忽然看到个死人复活般,整个人都呆住了。
楚留香道:“现在呢?”
楚留香微笑道:“看来我好像还能走。”
卜阿鹃的眸子如星光般朦胧,柔声道:“我很久以前就听人说过,楚香帅从不会令女人失望,以前我一直不信。”
老板娘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吃吃道:“你……你明明已被我点住了穴道!”
他的手很轻——
楚留香悠然道:“这也许因为你点穴的功夫还不到家,也许因为你舍不得下手太重。”
楚留香忽然发觉替女孩子梳头也是种享受——也许被他梳头的女孩子也觉得是种享受。
老板娘道:“原来你……你刚才都是在做戏?”
头发光滑柔美,在月光下看来就像是缎子。
楚留香笑道:“只有你能做戏,我为什么不能?”
楚留香道:“看那个人的头是不是能从脖子上拿下来。”
老板娘道:“可是……可是你既然没有被我制住,为什么还要跟我来呢?”
卜阿鹃道:“看什么情形?”
楚留香道:“因为我喜欢你。”
楚留香道:“有时喜欢,有时就不喜欢,那得看情形。”
这次他没有说实话。
卜阿鹃道:“你不喜欢替人梳头?”
他这么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要见见那在暗中主使要杀他的人。
楚留香道:“我的手虽老实,却不笨。”
他本已算计这老板娘会送他去的。
卜阿鹃用眼角瞟着他,道:“你不会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