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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高音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张大床显得空荡荡,空得她心里毫无着落。很久以来,她枕头旁边的另一只枕头都毫无用处,有时成了她架脚用的工具。耳边听到凌宜生回来的声音,看了看表,已是凌晨两点多钟。
第二日一大早,有人在使劲敲门,敲得“咚咚”响。高母在内屋絮絮叨叨地说着,谁这么早就敲门啊!高音也听到,她的屋子离得近,便起来穿了拖鞋,踢踢踏踏去开了院子的大门,一个剪着碎碎短头发的女孩探进一颗脑袋,问凌宜生在不在。
凌宜生在屋子里听到了动静,从房间出来。女孩上去,在他胸上就捶了一拳说,你还睡啊,不是要去见我爸吗?凌宜生打着哈欠说,你还真找到了这里啊。女孩神气地扬了扬头,说你还瞒得过我吗,我爸让我来兴师问罪。凌宜生扶着女孩的肩膀进了屋子,笑声不断里面传出来。
高音苦笑一下,心里怅然若失,觉得昨晚的那场失眠有些不值得。梦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已经破碎了。她进卫生间洗了脸,对着镜子揉揉眼睛,脑子里浮现出以前的丈夫来。
转眼到了中秋,院子里的那棵最大的树上,叶子也开始往下掉了。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高母每天都要扫一遍,但扫完后,又掉了一地,于是她便总会嘟嘟喃喃地埋怨。
这天,高音正要陪母亲去看一位亲戚,凌宜生过来说,他想请几位朋友来这里聚会。高音掏出一串钥匙,递过去说,我也正要和妈出去串门,大概五六天时间,这几天家里就交给你了。凌宜生接过钥匙,不停地道谢。
高音突然问,你不是说要给我画像吗?画得怎样了?凌宜生一摸头,说我都忘了,过些日子一定画好。高音说,我没有你女朋友漂亮,你当然要忘了。凌宜生诧异,说你什么时候见我女朋友了?高音说出那天清早找来的女孩子,凌宜生“哎”了一声,说你听错了,那是我叔叔的女儿。高音快乐地笑了,说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呢。
凌宜生每次来益州都要出去租房。叔叔的家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不足四十平方米,几口人窝在一块十分的拥挤。凌宜生这次来益州,其实是为了逃避一宗官司,那家杂志社由他经手的一单广告业务出了点问题,单位上有个早要排挤他的人将他告上了法院。凌宜生自小到大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几番折腾后被弄得焦头烂额,只好躲到益州来散心。
这里夜里,凌宜生要请的人来到高家。分别是李景卫,陈章,王隆才和堂妹凌燕花。李景卫是凌宜生中学时的同学,在一个事业单位混了一个小职位,陈章则是凌宜生在厦门当兵时的战友,在一家小公司里做事,嫌钱不够花,自己又开了一家小店,生意也算不得景气。李景卫这几年胖得惊人,下巴颏儿的肉堆出了两层,只见几条深痕,不见脖子。用陈章的话说,李景卫身上的每一块肉都是用钞票贴出来的,属于国宝级的人物。
李景卫坐的那张宽大的太师椅上,是高母每天必坐的位置,此时,也正适合李景卫的体积。凌宜生望着李景卫,满怀同情地说,景卫,看着你就心酸,你真也该去减减肥了。陈章笑道,现在减肥药满世界飞,也不知哪种牌子对他有用?凌燕花端上茶,给众人分发,说,景卫哥不能减肥,他是要升官做的,可比不得我们这些寻常老百姓,什么药对他也无济于事,心宽体胖嘛。李景卫皱皱脸,露出痛苦状,用肥肥的手指敲着脸皮说,这是个学术性很强的问题,有的人该胖的时候就会胖,该瘦的时候自然会瘦,不是谁能决定的。我老婆就不想做官,还不是和我一样胖。陈章打趣地说,你老婆和你联在一起,都变成了一座城市。凌燕花不解地问,城市?什么意思?陈章说,合肥,不是一座城市吗?
众人都笑起来,说这个比喻好俗,好像是从哪个相声节目里剽窃过来的。陈章也不解释,唤各人拿出各自从超市买来的现成的熟食,凑在了一起。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饭,便支好了桌子,打起了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