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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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不值班。”梅尔说。“让我提醒你一下,我不值班。”他说。
“梅尔,我们都爱你。”劳拉说。
梅尔看着劳拉。他看着她,像是认不出她似的,像是她不是从前的她了。
“我也爱你,劳拉。”梅尔说。“还有你,尼克,我也爱你。你们知道吗?”梅尔说。“你们俩是我们的真朋友。”梅尔说。
他端起他的杯子。
梅尔说:“我本来想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是说,我想证明一点。是这样的,这件事发生在几个月前,但现在它还没结束,它会让我们感到羞愧,我们在谈论爱情时,说起来就像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样。”
“行了,”特芮说,“没喝醉的话就别说醉话。”
“闭上你的嘴,哪怕就这一次,”梅尔十分平静地说道,“你能不能行行好把嘴闭上一分钟?我要说的事情是,有对老夫妇在州际公路上发生了车祸。一个年轻人撞了他们,他们给撞得稀烂,没人觉得他们能挺过来。”
特芮看了看我们,又回头看着梅尔。她看上去有点紧张,也许用这个词来形容太重了一点。
梅尔把酒瓶沿桌子传了一圈。
“那天晚上正赶上我值班,”梅尔说,“那是五月还是六月的一天。我和特芮刚坐下准备吃晚饭,医院就来了电话,州际公路上发生了这起车祸。喝醉了酒的小伙子,十几岁的小年轻,开着他爸爸的小货车一头扎进了这老两口开的野营车里。这对夫妇七十来岁。这个小伙子——大约十八九岁——没到医院就死了。方向盘刺穿了他的胸骨。这对老夫妇还活着,你们知道,我的意思是,也就剩一口气了。他们遍体鳞伤。多处骨折,内伤,大出血,擦伤,撕裂伤,全了,而且他们俩都得了脑震荡。他们的状况很糟糕,真的。当然,他俩的年龄对他们来说更是双重打击。要说那女的比那男的还要糟。除了以上说的外,她的脾脏也破裂了,双膝膝盖骨折。好在他们系了安全带,天晓得,这才暂时保住了他们的命。”
“伙计们,这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广告。”特芮说。“这是发言人梅尔文<a id="noteBack_1" href="#note_1">[1]</a>博士在讲话。”特芮大笑。“梅尔,”她说,“有时你真是太过了。但我爱你,宝贝。”她说。
“亲爱的,我爱你。”梅尔说。
他隔着桌子探身向前,特芮迎着他。他们接了个吻。
“特芮说得没错,”梅尔坐下后说,“系上安全带。言归正传,他们还算有点人形,这两位老人家。我赶到时,那个小伙子已经死了,我之前说过。他就在墙角的一张担架上躺着。我看了一眼那对老夫妇,告诉急救室的护士马上给我找一位神经科专家、一位整形外科医生和两位外科医生来。”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会尽量长话短说,”他说,“我们把这两个人抬进手术室,没命地干了几乎一整夜。这两位,他们的生命力简直不可思议。你很少会碰上这样的人。我们尽了一切努力,天快亮时,我们认为他们有百分之五十的生还几率,她的也许还要少一点。就这样,他们第二天早上还活着。于是,我们把他们转到特护病房。待在那儿的两个星期里,他们一直顽强地支撑着,各方面都越变越好。于是我们就把他们转回到他们自己的病房。”
梅尔停了下来。“现在,”他说,“咱们干掉这瓶廉价的杜松子酒,然后去吃饭,好不好?我和特芮知道一个新去处,我们就去那儿,到那个新地方去。不过得先把这瓶廉价的烂酒喝完再说。”
特芮说:“实际上我们还没在那儿吃过饭。不过它看起来还不错。从外面看上去,你们懂的。”
“我喜欢食物。”梅尔说。“你们知道吗?如果我这辈子可以重来的话,我想当一名厨师。是吧,特芮?”梅尔说。
他笑了起来。用手指搅了搅杯子里的冰块。
“特芮知道,”他说,“她可以告诉你们。不过,让我来说。如果我可以转世投胎到一个不同的年代,你们知道吗?我想投胎成一名骑士。因为穿着那身盔甲你会感到很安全。在枪和火药发明之前,做一名骑士还是不错的。”
“梅尔想骑着马,拿着根长矛。”特芮说。
“走哪儿都带着一条女人的头巾。”劳拉说。
“或一个女人。”梅尔说。
“真不害臊。”劳拉说。
特芮说:“假如你转世成一个农奴呢。那年头农奴的日子可不好过。”
“农奴的日子从来就没好过过,”梅尔说,“但我估计就连骑士也是某个人的扑人<a id="noteBack_2" href="#note_2">[2]</a>。难道不是这样吗?实际上,每个人都是某个人的扑人。不是吗,特芮?但我之所以喜欢骑士,除了他们的女人外,还因为那一身盔甲,要知道,他们不会轻易受到伤害。那会儿没有汽车,明白吗?不会有喝醉的年轻人来撞你的车屁股。”
“仆人。”特芮说。
“什么?”梅尔说。
“仆人,”特芮说,“他们叫仆人,不是扑人。”
“仆人,扑人,”梅尔说,“有他妈的什么差别?你反正知道我的意思。行了。”梅尔说。“我没文化。我学会了我的那点玩意儿。我是心脏外科医生,没错,但我只是个修理工。我走进手术室里乱整一气,把东西修修好。他妈的。”梅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