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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id="jz_1_916" href="#jzyy_1_916">(15)</a>Mayfair,位于伦敦西区的豪宅区。
我穿着一条皱褶线条柔和、暖和的呢裙,是勒费弗尔的式样,他极其擅长用素朴的衣料衬托出柔软而年轻的身材。
<a id="jz_1_917" href="#jzyy_1_917">(16)</a>见《军帽》。—原注
我到拉费里埃尔的时装店去,卡罗琳花了三小时给我做了一条长裙,我像裹在一片云彩里。这是一块英国绉纱,披在我身上,使我显得苗条、优雅、修长。
<a id="jz_1_918" href="#jzyy_1_918">(17)</a>见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原注
我拿了妈妈的一块大披巾,撕开一个裂口,让头伸得进去,再缝上两边。这条形成古典皱褶、垂落下来的披巾,给了我一种东方的、圣洁的、古怪的气质。
<a id="jz_1_919" href="#jzyy_1_919">(18)</a>Saint-John Perse(1887—1975),法国诗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擅长散文诗,诗集有《颂歌》、《阿纳巴斯》、《流亡集》、《雨》、《雪》、《风》、《航标》等。
正是这样通过玛丽·巴什基尔采娃的《内心记录》,我们逐页看到她不懈地变换自己的面孔。她毫无遗漏地向我们展示她的裙子,穿上每一件新服装,她都会以为自己是另一个人,她重新崇拜自己。
<a id="jz_1_920" href="#jzyy_1_920">(19)</a>见施特克尔《性欲冷淡的女人》。—原注
打扮的这种社会含义,使女人通过自己的衣着方式,表达她对社会的态度;她服从既定秩序,给予自己一种谨慎的高雅个性;可以产生许多微妙的区别,她根据自己的选择表现出是脆弱的、天真的、神秘的、老实的、严肃的、快活的、庄重的、有点大胆的或谦逊的。或者相反,她通过自己的标新立异去拒绝俗套。引人注目的是,在许多小说中,“解放了的”女人以打扮的大胆显出与众不同,这种大胆突出了她的性客体本质,从而突出了她的附属性,在伊迪丝·华顿的《纯真年代》中,有过爱情历险的、心灵大胆的、离婚的年轻女人,一出场就极尽袒胸露肩之能事;她激起的惊叹声明显地反映了她对循规蹈矩的蔑视。因此,少女乐于打扮成女人,而上年纪的女人乐于打扮成小姑娘。妓女乐于打扮成上流社会女人,而上流社会女人乐于打扮成荡妇。即便每个女人都按照自己的地位打扮,这里还是有一种手段。人为和艺术都需要想象。不仅紧身褡、乳罩、染发剂、化妆品掩饰了身体和面孔;而且最少打扮的女人一旦“盛装”起来,就会凭感觉来行事,她像一幅画、一座塑像,像舞台上的演员,一个类似因素,通过它,暗示出一个不在场的主体,这是她扮演的人物,而并不是她。与一个不真实的、必然的、像小说主人公一样完美的对象,与一幅肖像或者一座胸像的混合取悦了她;她竭力要在它身上异化,以此向自身显得是一成不变的,合乎情理的。
<a id="jz_1_921" href="#jzyy_1_921">(20)</a>Rudolph Valentino(1895—1926),美国电影演员,原籍意大利,早先是轻歌舞剧演员,后来成为女观众崇拜的对象。
打扮不仅是修饰,我们已经说过,它反映了女人的社会处境。妓女的职能专门是作为肉欲对象,只有她应该以这唯一的面貌表现自身;过去,表明她的职业的是橘黄色头发、饰满朵朵花儿的长裙,今日是高跟鞋、缎子紧身裤、浓妆艳抹、香气扑鼻。人们责备其他一切打扮得像“娼妓”的女人。她的肉欲价值是与社会生活结合在一起的,只应以那种规矩的形式出现。但是必须强调,庄重不是要穿得很呆板。过分明显地挑起男性欲望的女人趣味庸俗,而使男人望而却步也并不值得称道,人们认为她想男性化,就是一个女同性恋者;或者她想标新立异,就是一个脾气古怪的女人;她通过拒绝扮演客体角色,向社会挑战,就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即使她仅仅想不让人注意,她也应该保持自己的女性特征。在裸露癖和羞耻心之间做出调和的应是习俗;“正派女人”应该遮蔽的有时是胸脯,有时是踝部;有时少女有权强调自己的魅力,以便吸引追求者,而已婚女人放弃一切打扮,这是很多地方的农村文明的习俗;有时人们硬要少女穿式样稳健、糖衣色的薄衣衫,而她们的姐姐却有权穿质地厚实、色彩丰富、款式诱人的紧身长裙;在一个十六岁的姑娘身上,黑色看来是显眼的,因为这个年龄一般不穿这种颜色。<a id="jzyy_1_910" href="#jz_1_910"><sup>(9)</sup></a>当然,必须屈从于这些规矩,但无论如何,即使在最严格的圈子里,女人的性特征也会受到强调:一个牧师的妻子将头发烫成波浪形,化个淡妆,谨慎地跟随时尚,通过对形体魅力的关心表明,她接受自己的女性角色。卖弄风情与社会生活的这种结合,在“晚礼服”上特别明显。为了表明有个盛会,也就是说有奢侈和浪费,这些裙子应该价格昂贵,容易损坏,尽量穿着起来不方便;裙子是这样长和这样宽,或者这样碍事,以致走路都很困难;女人在首饰、边饰、闪光片、花朵、羽毛、假发的打扮下,变成了有血有肉的玩偶;甚至连这肉体也在展示;就像花朵无偿地盛开一样,女人袒露她的肩膀、背部、胸脯;除非在狂欢时,男人不应该表明他在觊觎她,他只有权注视和跳舞时拥抱她,但是他可以迷醉于成为一个充满奇珍异宝的世界的国王。盛会在这里干脆具有交换礼物的节日的面貌,每个人都把作为自己财产的身体,当做礼物展示给其他所有人看。女人穿着晚会裙服,打扮成使一切男性愉悦和使她的所有者骄傲的女人。
<a id="jz_1_922" href="#jzyy_1_922">(21)</a>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63页,此处引文与中译本有所不同。
正是在精神病院可以找到这种将世界魔术般变为己有的最出色的例子。不能控制自己喜爱贵重物品和象征物的女人,忘记了自己的外貌,过分大胆地打扮自己。因此,小女孩尤其把打扮看做将自己改变成仙女、王后、鲜花的化装;一旦她戴着花环和丝带,她便认为自己漂亮,因为自己等同于这种奇妙的假金箔;天真的少女被衣服的颜色迷住了,没有注意到反映在她脸上的苍白颜色;在受到外界更多的迷惑,而没有意识到自己形象的成年女艺术家和女知识分子身上,也可以找到这种强烈的恶劣趣味,她们迷恋古代织物和古老首饰,乐于提到中国或者中世纪,只向镜子投以迅速的或有偏见的一瞥。有时,人们惊讶于上岁数的女人喜欢穿奇装异服:冠冕形发式、花边、闪光的长裙、巴罗克式的项链,遗憾地吸引人注意她们衰老的面容。由于失去了诱惑力,对她们来说,打扮常常重新变成一种无谓的游戏,就像在她们童年时一样。相反,一个体态优雅的女人可以必要时在打扮中寻找感官的或者审美的快感,但她必须让这些快感与自己的形象协调起来:她长裙的颜色会衬托她的肤色,剪裁会强调或修正她的线条;她得意地看重的是修饰过的自己,而不是修饰她的饰物。
<a id="jz_1_923" href="#jzyy_1_923">(22)</a>参阅《困扰和精神衰弱症》。—原注
我总是打扮得像一幅画。我漫步在凡·爱克<a id="jzyy_1_905" href="#jz_1_905"><sup>(4)</sup></a>的画中、鲁本斯的寓意画中或者梅姆灵<a id="jzyy_1_906" href="#jz_1_906"><sup>(5)</sup></a>的圣母画中。我仍然看到自己在一个冬日,穿着一件仿照祭披式样、镶有旧的银白饰带的紫色天鹅绒长袍。我拖着长长的衣裙,不屑于将它提起,认真地让它扫着人行道。黄色的皮帽罩在我的金发上,但最奇特的是戴在我前额中央的钻石额饰了。这一切为了什么?因为很简单,我喜欢这样,我认为这样是生活在一切习俗之外。别人越是在我经过时发出嘲笑,我越是增加滑稽的创造。我羞于仅仅因为别人嘲笑就改变一下我的装扮。我觉得这是可耻的投降……在我家里,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戈佐利<a id="jzyy_1_907" href="#jz_1_907"><sup>(6)</sup></a>、安吉利科<a id="jzyy_1_908" href="#jz_1_908"><sup>(7)</sup></a>笔下的天使,伯恩—琼斯<a id="jzyy_1_909" href="#jz_1_909"><sup>(8)</sup></a>和瓦特的画中人是我的模特。我总是身穿天蓝色和金黄色的衣服,宽大的袍子在我周围展开成几层衣裾。
<a id="jz_1_924" href="#jzyy_1_924">(23)</a>Charles-Augustin Sainte-Beuve(1804—1869),法国批评家、诗人、小说家,擅长传记式批评,偏爱古典作家。他曾是雨果的朋友,后与雨果的妻子阿黛尔产生恋情,和雨果关系破裂。
我们已经说过<a id="jzyy_1_903" href="#jz_1_903"><sup>(2)</sup></a>,女人通过打扮与自然相连,同时给自然带来人为的必然性;她为男人变成了花朵和宝石,她也为自己变成这样。在把水的起伏和裘皮的温暖柔和献给他之前,她先占有它们。她占有的羽毛、珍珠、锦缎、丝绸,与她的肉体结成一体,比她的小玩意儿、地毯、垫子、花束更为亲密;它们的五光十色,它们柔软的质地,弥补了属于她的命运的性欲世界的粗俗,由于她的肉欲更少满足,她就对此更加重视。很多女同性恋者穿男装,这不仅是要模仿男性和向社会挑战,她们不需要天鹅绒和绸缎的抚摸,因为她们在女性身体上发现了这种被动的品质。<a id="jzyy_1_904" href="#jz_1_904"><sup>(3)</sup></a>注定要接受男性粗暴拥抱的女人—即使她喜欢拥抱,如果她没有感到乐趣就更是如此—除了自己的身体,不能拥抱其他肉体猎物,她在身上洒香水,让它变成花朵,她戴在脖子上的钻石项链的光辉与她的皮肤交相辉映;为了占有钻石项链,她把自己等同于世上的所有财富。她不仅觊觎肉欲宝库,而且有时觊觎情感的理想价值。这个首饰是一个纪念品,那个首饰是一个象征。有些女人把自己当成花束、大鸟笼;另外一些女人成为博物馆,还有些女人变成难解的符号。若尔热特·勒布朗在《回忆录》中谈到自己的青年时代时告诉我们:
<a id="jz_1_925" href="#jzyy_1_925">(24)</a>我在这里谈的是婚姻。在爱情中,我们会看到男女双方的态度是反过来的。—原注
首先,她必须展现自己;在家里,她忙自己的事,穿着随便;为了出门,为了接待,她“打扮一番”。衣着有双重性质:它用于表现女人的社会尊严(她的生活标准,她的财富,她所属的社会圈子),但同时,它将女性的自恋具体化;它是服装和首饰;通过它,忍受着<b>无所事事</b>的女人以为表现出她的<b>存在</b>。修饰她的美,穿衣打扮,这是一种工作,可以让她占有自己,就像她通过家务劳动占有自己的家一样;她的自我,这时在她看来,是由自己选择和重新创造的。风俗促使她这样在形象上异化。男人的服装,像他的身体一样,应该表明他的超越性,而不是引人注目<a id="jzyy_1_902" href="#jz_1_902"><sup>(1)</sup></a>;对男人来说,无论潇洒或者俊美,都不在于将自己构成一个对象;因此,他一般不把自己的外表看成自己存在的反映。相反,社会本身要求女人把自己看成一个肉欲对象。她屈从时尚的目的不在于把自己显现为一个自主的个体,而是相反,在于把自己与超越性分割开来,以便当做猎物献给男性的欲望,人们并不寻求为她的计划服务,而是相反,要阻挠这些计划。裙子不如长裤方便,高跟鞋妨碍走路;最优雅的衣物却是最不实用的裙子和薄底浅口皮鞋、最易损坏的帽子和袜子;服装掩饰身体,改变它或者紧裹住它,无论如何,它使身体供人注视。因此,打扮对于希望自我欣赏的小女孩来说是一种迷人的游戏;后来,孩子的自主愿望起来反对浅色平纹织物和漆皮鞋;在青春期,她既想展示自己又拒绝展示自己;当她接受自己成为性对象的命运时,才乐于打扮自己。
<a id="jz_1_926" href="#jzyy_1_926">(25)</a>Joseph Kessel(1898—1979),法国小说家,著有《亲王之夜》、《白日美人》、《狮王》、《骑士》等。
家庭不是一个自我封闭的共同体,它在此之外,与其他社会单位沟通;家庭不仅是夫妻禁锢其中的一个“内部世界”,它也是夫妻生活标准、财产和兴趣的体现,它应该展示在他人眼前。基本上是妻子在组织这种社交生活。男人作为生产者和公民,通过建立在劳动分工基础上的有机、一致的联系,与群体结合在一起;夫妇是一个社会人,由所属的家庭、阶级、社交圈子、种族确定下来,通过有机、一致的联系与以相同方式在社会上确立的群体联结在一起;能够以最纯粹的方式体现它的是妻子,丈夫的职业关系往往与他的社会价值的确定不一致;而不需要做任何工作的妻子,可以满足于与地位相同的人来往;另外,她有闲暇在“拜访”和“接待”中保持这些实际上无用的关系,当然,这些关系只有在用于维持社会等级地位的类别,也就是说自认为高于其他某些类别时才有重要意义。她的内心,甚至她的面目,丈夫和孩子都视而不见,因为他们司空见惯,她却沉迷于去炫耀自己。她的社交责任是要“展现”,这同她感受到的抛头露面的乐趣混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