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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
“可是,他已经招供了啊。”
倘若仁科健就是阿那谷童仁,是他指挥了恐怖袭击,那他为什么要冒着被捕的危险现身呢?
收拾完横河的众人都望向香川。
莫非他知道组织里的人被捕了,想要先发制人?不,这太大意了。是为了探听警察的搜查情况?但他想探听也探听不出什么结果啊。他说自己不能全面赞成阿那谷童仁的主张时,语气是多么地真诚。
“那个仁科健,真的就是阿那谷童仁吗?”
“说仁科健就是阿那谷童仁,我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太可能。”
“您回答得不干脆啊。”
相反,如果仁科健说的都是事实的话……
“啊,嗯……”
对从永远王国逃出来的抗拒者进行强制信息采集之后,香川还是第一次进入信息采集监控室。上一次,墙壁上的众多屏幕中流动着莫名其妙的图像,玻璃墙后的房间里充斥着炫目的白光。
横河立刻遭到了众人的围殴。村田就当没看见这一幕似的,说:“算了,我们就别多管闲事了。无论有没有别动队,将阿那谷童仁揪出来的是我们。我们做了我们该做的事,这就行了。您说对不对,部长?”
而现在,屏幕全都陷入沉默,玻璃墙后也黑得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天花板上的方形顶灯亮着,感觉十分冷寂。
“哈,骗你们的。”
“明年的预算也被大幅削减了。我们如今已经很少使用这里了,冷清也是在所难免。”
横河此言一出,大家全都吓得跳了起来,朝门口望去。
樱田主任技术员面朝隔壁的房间,脸上透露着疲惫。昏暗的玻璃墙上,映着对坐着的两个表情僵硬的男人。
“啊,局长来了!”
“法院的那次判决果然产生了影响啊。”
“他那种人也能当局长,那我估计也可以干。”
去年,在对某起强奸案进行刑事审判时,法院没有采信通过强制信息采集获取的信息。对嫌疑人强制进行信息采集,这本来就已经侵犯了人权,如果警察辛辛苦苦获取的信息无法作为证据使用,那自然不会再继续采用这种搜查方式。
“闭嘴。他再差劲也是我们的局长大人呀。”
“可是,就算无法作为法庭证据,但掌握嫌疑人的背景信息,对搜查工作应该也很重要啊。这种搜查方式应该继续采用下去才对。”
“我们怎么遇上了这种人当局长?”
樱田精神萎靡地说:“你说得没错。但问题不是法院的意见,而是采集到的信息的精度。”
“那也是一种病吧。”
“精度不是已经足够了吗?在分析阿那谷童仁的永远王国的真实情况时,你们不是大显身手过吗?”
“局长热衷政治,却把我们害苦了。”
“那是因为当时我们拥有能熟练使用这套系统的人才。但遗憾的是,现在的科学搜查部已经找不到可以与其比肩的技术员了。”
听到村田的抱怨,大家又议论开了。
“四年前负责信息采集的女技术员后来怎么了?她叫什么来着?”
“管他是第三势力还是第四势力,在他手底下干活儿都会让人受不了呢。”
“小田切君。”
众人纷纷叹息起来。
“对,小田切技术员。找她来做的话……”
“如果他真的想成为第三势力,那他肯定认为自己有相当大的胜算才对。”
“小田切君已经过世了。”
“对局长来说,这可好似一场豪赌啊。”
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香川说不出话来。
“可是,就算兵藤局长想推行一体化,牛岛总统也不会轻易把百夫长特种部队拱手让人。从根子上讲,牛岛总统和游佐首相不会允许第三势力的存在。搞不好的话,两人会联手对付他。那样他马上就会垮台。因为形式上,共和国警察不过是内务省的一个部门罢了。”
过世就是生存许可期限届满的意思吗?可是,就算是注射了人类不老化病毒的人,也大致猜得出年岁的深浅。在香川看来,小田切技术员应该还很年轻才对。
武末继续说:“同百夫长特种部队的合作,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吧?”
见香川没有答话,樱田哀伤地说:“她是一年前因病过世的。”
反恐特搜部将内部经常开这种小玩笑,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
“病……”
“你说什么呀,浑蛋!”
“你有没有听说过突发性多脏器癌?”
听到吾妻的话,爱说风凉话的横河讥讽道:“哇,真有趣,原来你那么自卑呀。”
“没有……”
“那我们到外面去,面子得有多大啊。”
“最近得这种病的人越来越多。据说是一种极其可怕的癌症。从发现病情到死亡,间隔极短。”
“把共和国警察的地位提升到富士宫之上?”
“是这样啊。我该怎么说呢?真的……非常遗憾。”
“第三势力?”
“小田切君自己肯定也觉得遗憾吧。她的生存许可期限还剩五十多年啊。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她那样才华横溢的人该取得多大的成就啊。”
“风闻而已。”大岛呵呵一笑,不肯详说。
樱田之所以面容憔悴,不是因为本部门的预算被削减,也不是因为法院下了不利于本部门的判决,而是因为失去优秀的部下而悲叹不已。
“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是信息采集系统的主要操作员,失去了她,采集到的信息精度就难以保持了。于是这套系统的可靠性遭到质疑,渐渐被弃之不用。事情就是这样。”
“这件事嘛……”插话的竟然是新人大岛,“如果恢复保安省,其领导人便是保安大臣,而保安大臣是内阁的一员,也就是说,必须听命于游佐首相。我听说,我们的局长大人不愿意屈居人下,而是立志成为独立于内阁和富士宫的第三势力。”
“可是,樱田主任,难道就没有别的技术员吗?就没有别的拥有特殊信息采集官资格的人吗?”
“是不是恢复保安省的事?”老资格村田说,“这话老早之前就听过了,终于开始行动了啊。”
“有是有,但我们这些人,根本难望小田切君的项背。法院之所以做出不采信的决定,就是因为我采集的信息中有错误。”樱田自嘲地笑了笑,将迷离的眼光投向玻璃墙。他仿佛看见小田切技术员在墙后对他微笑着点头。“过分依赖于个人能力的系统,早晚会迎来失败的宿命。这个道理,我本该早就意识到的。”樱田主任技术员转头面对香川,挤出令人心痛的笑容,“对不起,这么长时间来,你都在同一个傻瓜打交道。对了,你找我要谈什么事?”
“说起来,我们局长大人最近说要对共和国警察进行大改造。”
香川坐直了身子,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在这里同樱田主任闲谈的时候,聊到了操纵人类的问题。”
这个笑话,谁都没有笑。
“操纵人类?”
“你们不觉得,兵藤局长给的理由太牵强吗?同百夫长特种部队合作什么的,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合作。何况,率领别动队的是‘杜宾犬’盾宫啊。他嘴上说得冠冕堂皇,背地里可能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也说不定啊。”
“就是通过将虚假记忆写入大脑来操纵人类是否可能的问题。”
“你是什么意思?”香川问。
“啊……这个问题啊。”
这么冷静的话,武末平常可是说不出来的。大家闻言,忽然安静下来。发觉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武末不解地问:“怎么啦?我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听说科学搜查部一直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不知后来有没有实用化。”
这时候,副部长武末嘟哝出的一句话代香川说出了心声:“兵藤局长让别动队同百夫长特种部队合作,其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香川警官为什么会关心这个问题?”
可是,隔了一段时间后,香川恢复了冷静,心里更多的不是愤怒,而是疑惑。围绕着这件事,确实有太多的疑团。
“比方说……逮捕恐怖组织成员之后,利用这种技术,就可以将他们变成间谍,而且这样的转变与本人的意识无关。所以,一旦写入虚假记忆的技术实用化,就会成为针对组织犯罪的有力武器。”
听完香川的报告之后,反恐特别搜查部的固定成员们纷纷火冒三丈,破口大骂。香川觉得这在常理之中。
“原来如此。不过,这方面我也不清楚。”樱田主任技术员支吾起来,“如果进入了实用化阶段,肯定会有什么动静吧,但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相关的消息,说明还没有进入这种阶段。”
“太他妈的滑稽了!”
说得也有道理。
“我们都被当成了什么东西!”
“假如,”香川终于把最想问的问题说出了口,“我只是说假如——利用这种技术,是否可以将完全清白的人变成实施自杀式恐怖袭击的恐怖分子?”
“这件事实在是太反常了!”
樱田主任技术员反常地毫无反应。
怀着满腔的悲愤,香川朝二十米外的大门走去。
“理论上应该是可能的吧?”
香川不情不愿地鞠了一躬,转过身。
“香川部长,你到底想说什么?”樱田眼神犀利地盯着香川,“实施自杀式恐怖袭击的恐怖分子就是阿那谷童仁吧。他已经被逮捕了。”
“那就给我下去!看着你我就生气。”
“嗯……”
“我没有。”
“你是说,阿那谷童仁会不会也用了这种技术?”
兵藤局长手指着香川质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想反抗我?”
“嗯,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罢了。我一直想不通他是怎么搞来这些人肉炸弹的。”
加入共和国警察五十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遭受如此不堪的侮辱。
“你是怀疑我们的技术泄露出去了?”
香川无言以对。
“没有,没这回事。”香川笑了笑,敷衍过去。
“我即将着手对共和国警察实施大改造,推进与百夫长特种部队的一体化进程。如果你想到时候还留在这里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地服从命令,明白吗?”
“可是,香川部长,你如何看待这个国家的体制?”
“撤掉?撤了之后怎么办?”
“体……体制?”
“少啰唆!”兵藤局长表情骤变,声音变得像女人一样尖厉,“你再跟我纠缠不休,我就把反恐特别搜查部撤掉!”
话题突然转变。
“同仁科健接触的是我们。就算把摸清仁科健背后组织的工作交给他们,至少仁科健要留给我们。”
“这个国家陷入了停滞,首相和总统只知道内斗,对局势却一筹莫展。这个国家即将迎来一场天翻地覆的剧变吧。”
“努力只是努力。取得实际成果的,是百夫长特种部队。”
“说起来,我们的局长大人野心勃勃地想崛起为第三势力,这你应该听说过吧?”
“可是那样的话,”香川忍不住大叫起来,“我们迄今为止所作的努力又算是什么?!”
“第三势力?”
“实验结束了,便要正式投入运用。而阿那谷童仁就是值得纪念的第一个猎物。”
“他想把共和国警察提升为内阁府和总统府之后的第三势力。”
“为什么?实验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我想这也不错。与两极相比,三极更稳定,而且,在必要的时候,三极也会产生活力。”
“没有,审讯由百夫长特种部队进行。”
“看来,樱田主任是支持兵藤局长的?”
“那仁科健被拘留在我们这里?”
“谈不上什么支持不支持。兵藤是我们的局长大人,就算他是蠢货,我们也只能跟着他走。”
“嗯,不错。”
“嗯,说来也是。”香川沮丧地笑了笑。
“实验已经结束了吧?”
“最大的问题是,兵藤局长想得没这么深。那家伙的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掌权。但是掌握权力之后怎么办,他肯定从来没有思考过。他的走狗盾宫也是一个德行。”樱田的声音中带着强烈的蔑视,“同统治这个国家五十年的牛岛总统和游佐首相相比,他只是小人物中的小人物,小得我都羞于将他拿出来说道。”说着,他故意挪开视线,“香川部长,你刚才说的那个问题……”
“反正会出正式报告的,到时候你可以通过阅读报告来学习。”
“刚才?”
“具体地说,同百夫长特种部队之间是什么样的合作?如果能不吝赐教,后辈将不胜感激。”
“是否可以通过将虚假记忆写入大脑来制造人肉炸弹。”
“不管怎么说,通过这次实验,证明了与百夫长特种部队的合作是极富成效的。但你们也没有必要悲观,觉得自己无能。”说着,兵藤局长冷哼了一声。
“哦……”
香川哑口无言。
“你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对这个问题感兴趣。”樱田竭力用轻松的口气说。
“你的感觉错了。就这么简单。”
香川全身的神经骤然紧绷。“樱田主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我同仁科健本人交谈的时候,并没有他是大魔头的感觉。”
“你也最好不要去问其他技术员和同事。倘若被盾宫知道,你就麻烦了。”
“你不相信?”兵藤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香川默默地凝视着樱田的侧脸。
追踪阿那谷童仁的不止香川的反恐特别搜查部,兵藤局长还秘密组建了直辖于自己的别动队,在百夫长特种部队的协助下展开活动。昨天,盾宫一广率领的别动队,锁定了紫山恐怖炸弹袭击的实行犯,并实施逮捕。通过审讯得知,实行犯是阿那谷童仁的组织的成员,而阿那谷童仁的真身就是仁科健。
樱田继续不正眼看他,小声说:“我能对你说的,就这么多了。”
“还有一件事。仁科健真的供认自己就是阿那谷童仁?”
7
“你想问我的只有这个?”
整洁而冷清的小房间,没有窗户。这里也在地下吧。墙壁、地板、天花板,全都是白色的,泛着微微的蓝光,看久了会眼花。在这单调的背景下,称得上有特点的只有门、天花板上的四盏灯和四个换气孔,以及房间中央简陋的圆桌和两把椅子。
兵藤当上局长后重新装修过的局长室相当大,置身其中都会感到冷清。来访者进入房间后,必须走二十米才能站到局长面前。布满整面墙的窗户前是局长的办公桌,比前任局长大两倍。以前有的待客沙发不见了,来访者必须面对桌后的局长,保持直立不动的姿势。香川也不例外。
仁科健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他已经坐了好一阵子了。房间里没有钟,他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觉得应该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但现在自己的时间感可不准。
共和国警察大楼顶楼。
他感到门外有人。
房间中回荡着兵藤得意的大笑。
门被缓缓推开,露出一个又瘦又矮的男人。
“既然是实验性的,当然不会告诉你啊。我的首要目的是调查与百夫长特种部队合作的效果,比照对象就是你们正规的反恐特别搜查队。要是让你们知道了,就没法做严格的比较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吗?想瞒住敌人,就得先瞒住自己的人。”
他身上的西服穿得一丝不苟,散发着精英的气息。他的眼睛中一如既往地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像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但他的脸上却难掩疲惫之色,标志性的大头上,白发增添了不少。
“那为什么对我一个字都不讲?”
男人关上门,隔着桌子站在阿健的对面,用仿佛饱含了所有感情的眸子凝视着阿健。
“不要这么生气嘛。为了深化与百夫长特种部队的合作,我实验性地动用了别动队而已。”
阿健也默默地抬头看着男人,突然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够了,盖伊。我知道你是绅士,特别适合穿西装。”
面对怒上心头的香川的质问,兵藤局长泰然自若,他愉快地眨着眼,嘴角微微咧开,如同调皮男孩被大人发现自己的恶作剧之后强忍住笑一样。
盖伊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愧。“我能坐下吗?”
“别动队是怎么回事?我从没有听说过啊!”
“为什么问我?在这里,你的话应该比我更有分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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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刚才那一瞬,你的话更有分量。因为,我是来这儿忏悔的。”
他身体中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般,转过看着阿健,一脸颓丧。
阿健不解地脑袋一偏。
他应该是在使用超眼吧。
“能让我坐下来吗?说实话,我站着很难受。”
香川背过身。
阿健打手势示意盖伊坐下。“你的身体不行了?”
“暗杀总……等等!”
“是老天在惩罚我吧。”说着,盖伊就坐进了空椅。
“暗杀总统未遂。”
两人注视着彼此。
“《国家防止叛乱法》?罪名呢?”
“这个房间住着感觉如何?”
叫作盾宫的男人露出傲慢的笑容,“这是兵藤局长的命令。根据《国家防止叛乱法》,对仁科健实施紧急抓捕。”
“非常舒服。根本就不像牢房。”
“盾宫……你这家伙!”
“当然不是牢房。非但如此,这里可以说是日本共和国最安全的地方。”
一个男人走上前来,打开了头盔面甲。他目光凌厉,带着一股难掩的杀气,如同一头锁定猎物的猛兽。
阿健还记得,在R广场被武装警察队逮捕之后,又被塞进了护送车。那之后他就被喂了药,昏迷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那里应该是酒店房间,有宽大而柔软的单人床、写字桌和落地灯,甚至还有厕所。但同酒店房间截然不同的是,门从房间内部怎么也打不开。
“是我。”
“这儿是什么地方?一扇窗户都没有,我想猜都猜不出来。”
香川“嗖”地站起来。“怎么回事?我什么命令都没有下。难道是武末干的?”
“是地下掩体。”盖伊坦率地答道。
从对面的人工林中,出现了一群警察,比刚才的人数更多,有三十人以上,而且手持盾牌和警棍,戴着头盔。他们是武装警察队,三下五除二就将阿健他们包围了起来。
“地下掩体?”
阿健也觉察到了异常。
“不错。日本共和国总统官邸富士宫的地下掩体。”
香川悚然一惊,朝人工林方向看去。
“你是说,我在富士宫?”
“共和国警察这个组织本身出了问题……”
阿健心头一惊。他本以为自己肯定被带到了最先进的拘留所里。
“你是反恐特别搜查部部长。如果这件事你被完全蒙在了鼓中,那就意味着……”
“就是说,我现在待的这个房间是总统避难用的……”
“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
“这里是工作人员用的,总统专用的房间在别处,我也没有见过。”
“香川!”
“那我放心了。一想到总统也会待这儿,我就紧张得睡不着觉。”阿健打趣道。
香川一动不动。
但盖伊的表情却毫无变化。“你为什么还这么镇定?”
“总之,请你立刻释放这个女人。她名叫坂崎贵世。她是无辜的,我可以做证。”
“我看上去镇定吗?”
“呃……”
“你又不是不了解自己所处的状况。”
“周边的居民反映,他们清晰地听见警察说,逮捕那些人是他们涉嫌参与了紫山恐怖炸弹袭击。而且,被带走的一个女人还不是抗拒者。”
“你这么说是高抬了我,我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所处的状况。我被当作阿那谷童仁抓起来,但却没有关进拘留所,而是被莫名其妙地送到了富士宫的地下掩体里,被囚禁在压根儿不像是监牢的舒适房间里。本以为今天终于要审讯我了,结果却是穿西装特别合身的你出现在我面前,说是来忏悔的。这该如何解释呢?”
“只是单纯逮捕抗拒者吧。刚才我说过了,没有参与恐怖活动的抗拒者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外……”
“我觉得你应该很早就觉察到了。”
根据惯例,布德等被捕的消息,应该是佐田通知坂崎贵世的,而贵世将消息转告给由基美之后不久也失去了联络。阿健立刻赶赴酒吧,但没有看到贵世,询问周边的居民得知,因为她跟踪佐田,引起了当局的怀疑,所以被一起带走了。
阿健故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之前就说过了,不要过分高估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
“不是的话,我也不会来这儿了。”
“我可以告诉你,你被关进这个掩体,不是为了保护你,而是为了防止你出去。你永远都出不去了。”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永远?”
看样子他不像在说谎。这是怎么回事?
“先给你一个忠告——别抱不切实际的希望。你今后也不会受到审讯,因为他们已经掌握了你的供词。”
“我不知道啊。这次恐怖事件发生后,应该还没有一个嫌疑人被逮捕。媒体也没有做相应的报道。”
“是捏造的吧。”
“你们不是逮捕了掌握抗拒者网络的一伙人吗?”
“你也不会被送去法庭审判。你将在审判前不久作为阿那谷童仁死去——在另一个拘留所内自行了断。”
他的这一反应出乎阿健的预料。
短暂的沉默,伴随着在两人之间流动的寒意。
“等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至少正式记录里会这样写。”
“他们确实是抗拒者。我并不是叫你救他们的命。但他们被冤枉了,实在可怜。何况,连不是抗拒者的无辜者也被……”
“是你来写这段虚构的情节?”
香川脸一沉。“你说什么?”
盖伊无力地摇摇头。“我只是底层的喽啰罢了,没有力量帮助你,所以我来向你忏悔。希望在你死前把一切都告诉你,并乞求你的宽恕。”
“昨天,你逮捕的所谓恐怖分子,并不是实施恐怖行动的罪犯,他们只不过是被利用了而已。”
“你可以这样做吗?你给我讲了这些,难道不怕引火烧身?”
“嗯?”
“你自身难保了,还担心我的安危?”
“还有一件事。这件事才是我今天要跟你谈的正题。”
“用不着感激我。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不可能,不可能发生这种事。阿那谷童仁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是他组织了对紫山的袭击。”香川盯着阿健,“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盖伊眼神悲戚。“我得到了许可。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家伙无论对你说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无关痛痒。我们的对话应该没有被监听。因为你几乎没有可能离开这里,所以你知道什么都无所谓。”
“你的表情告诉我,我说的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你口中的他们是谁?”
香川没有作答。
“你认为现在推动这个国家运转的是谁?”
“难道我是信口胡说?”
“牛岛总统和游佐首相。”
香川悔恨地说:“同你说话,我脑子都糊涂了。”
“不对。”盖伊断然否定道,“二十年前可以这么说,但现在的游佐首相不过是唯富士宫马首是瞻罢了。那么,又是谁在主导富士宫呢?”
“我看过他们袭击永远王国的影像报道,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不过,我无法想象,他们如何网罗充当人肉炸弹的人。”
“难道不是总统吗?”
香川哑然。
“名义上是。不过,牛岛谅一只是表面上威风罢了。游佐章仁操控他的时候,他还可以像模像样地当总统。可一旦游佐章仁松开手,他就无所适从了。而在总统焦虑不已的时候,是谁乘虚而入,笼络之,操控之?是谁真正地运营着富士宫?”
“那百夫长特种部队呢?”
“不会是你吧?”
“这不可能。”
“总统首席助理,南木完和。你知道这个人吗?”
“这个嘛,我这样的普通市民不知道,但这样做应该能大大挽回自己的颜面。”
“知道。就是将州都强行迁往他的故乡伊野山的那个人吧?”
“警察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错。一言以蔽之,他是个势利小人。”盖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那你也知道,牛岛谅一当议员的时候,现在的首相游佐章仁是他的首席智囊吧?”
“所以他们才不会引起怀疑。”
“这个是人尽皆知吧。”
“没事……”香川勉强挤出一个笑,“但是,阿那谷童仁复活的话,最丢脸的就是共和国警察。警察对他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游佐章仁作为工作人员加入牛岛事务所,是在2048年。在此之前,实际上担任牛岛议员的首席智囊的,是第一秘书南木完和。”盖伊说完,痛苦地喘息起来。
“怎么了?”
“你……没事吧?”
“警察倒是可以搞到炸弹,但到哪儿去找自愿当人体炸弹的……”香川突然说不下去,眼神闪烁不定。
盖伊点点头,然后继续缓缓说道:“这个男人同游佐章仁一样,原本是内务省官员。任何地方都有自视甚高、惹人嘲笑的人,南木完和就是其中之一。他梦想着自己能进政界,四处毛遂自荐,希望能从政治家秘书做起。可是,他处处都吃闭门羹。就在他几近绝望的时候,有人伸手救了他一把,这个人就是新晋议员牛岛。”
“但警察想做的话,是可以做到的吧?”
“你倒是了解得挺详细的嘛,就像自己亲眼见过一样。”
香川破颜一笑。“少开玩笑了。警察假冒恐怖分子实施自杀式恐怖炸弹袭击,这得有多么可悲啊。”
盖伊没有理会阿健的话,继续自顾自地说:“对南木完和来说,牛岛谅一无异于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自然会拼命抓住,宁死也不松开。他原本是内务省官员,能力还是有的。他勤勤恳恳、竭忠尽职,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不知不觉就成了牛岛事务所的首席智囊。但没过多久,他就知道自己的能力是有限的。在帮助牛岛谅一成立新时代党的时候,他还算得力,但后来就昏招不断,江郎才尽。就在新时代党不得不推陈出新的时候,南木却给不出任何解决办法。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游佐章仁不请自来。牛岛谅一决心重用这个新人。南木完和被从首席智囊的宝座上拉了下来。换言之,他的仕途之路断了。你认为他会有什么感受?”
“比方说,共和国警察。他们只要想干,就肯定干得出来。”
“肯定非常不甘心吧。”
“我知道就好了。”
“尤其是游佐章仁同他一样都是内务省出身,而且还是他的晚辈,这一事实对他的自尊心造成了双重伤害。而且,两人之间的能力确实天差地别。失败感和劣等感被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中。但他却从未想过要离开牛岛谅一,反倒是跟随得更紧了。牛岛谅一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丢掉这跟稻草,他就只能陷入恐惧的旋涡。”
“威力巨大的炸弹,自杀式炸弹袭击——你应该知道,什么组织才具备实施这种恐怖活动的能力吧?”
“越是被弃如敝屣,就越是死心塌地,这种心态我也明白。”
“什么意思?”
“死忠到底有时候也会得到好报,南木完和就是例子。牛岛谅一就任总统之后,游佐章仁当上首相,南木再次上场的机会来了,以首席助理的身份辅佐总统。总统后来与首相反目,移居富士宫,就是南木怂恿的。”
“这方面,香川警官难道不是更清楚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