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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认为,是谁袭击了紫山?”
盖伊诧异地看着阿健。“当然是因为他讨厌游佐章仁!”
“随你怎么想。”
“他始终对首席智囊的位子被夺走的事耿耿于怀啊。”
“因为你对抗拒者网络无所不知?”
“世上没有比男人的嫉妒心更可怕的东西了。”
“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误导你。我只是把自己的真实感觉说出来罢了。”
“但这是五十年前的事了,我都还没出生啊。他的仇恨延续了这么长时间,执念实在太深了。”
香川向阿健投来质疑的目光,仿佛能洞见他的内心一般。
“对于接种了人类不老化病毒的人来说,五十年也只是弹指一挥间。”
“抗拒者不能自由地筹措物资和展开行动,无论他们怎样动员同党,绞尽脑汁,也不可能缔结那样的组织。几乎所有的抗拒者都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你是说,是南木导演了这场戏?”
“为什么?”
“还有一个人——共和国警察局局长兵藤桂。”
“对此我很难赞同。”
“就是说……”阿健感觉自己冒出了冷汗,“袭击紫山的也不是你……”
“也是抗拒者吧。”
盖伊一惊,瞪大了小眼睛。
“那么,这个新的恐怖组织是什么?它的构成主体是什么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真让人想不到啊!”阿健哈哈大笑,“富士宫和共和国警察联手欺骗国民,伪造阿那谷童仁复活的假象,甚至不惜制造恐怖炸弹袭击。事情就是这样吧?”
“四年前的阿那谷童仁已经死了,他的组织永远王国也覆灭了。现在只是新的恐怖组织在假冒阿那谷童仁而已,难道不是吗?”
盖伊勉强点头。
“四年前,确实发生了阿那谷童仁主导的恐怖炸弹袭击。但使用的炸弹十分低级,而且是用遥控方式引爆的,死者也只有区区数人。但这一次,恐怖分子使用的炸弹,其威力足以令安乐死中心陷入瘫痪,而且是以人体炸弹的形式引爆。手法如此老道,绝不是新手心血来潮可以搞出来的。”
“这真是一个大阴谋呀。或者说,只是一个粗劣的把戏?本应该追查恐怖分子的警察,实际上却是恐怖分子的头儿。而且,总统府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但紫山确实遭到了袭击。”
盖伊的表情毫无变化。
“阿那谷童仁的恐怖组织本来就是不存在的吧?”
“为什么这么做?不,我应该首先问,为什么非得把我也卷入这个国家阴谋之中呢?”
“阿那谷童仁不是发表了犯罪声明吗?做此推断应该是妥当的。”
“是因为圣像。”盖伊小声答道。
“香川警官也认为,是抗拒者组成的恐怖组织实施了针对紫山的恐怖炸弹袭击?”
“圣像?”
阿健将罐子里剩余的咖啡喝光,用指头摆弄着空罐子。
“阿那谷童仁本就是虚构出来的恐怖分子形象。为了给这个形象增加现实的重量,就必须使其具备众人一致认可的魅力,换言之,必须将其打造为圣像。而阿那谷童仁这个形象从诞生之初就太单薄了。”
“你也一样。”
“你是说1999年被处以死刑的那个男人吧。”
“你还真是个让人摸不透的人啊,香川警官。”
盖伊讶异地扬起了眉。
可是,阿健又觉得自己很难拒绝香川的提议。
阿健继续道:“阿那谷童仁就是那个病态的男人所幻想出来的恐怖分子领袖。但被逮捕之后,他又声称自己就是阿那谷童仁,但很少有人相信。因为阿那谷童仁的形象已经在人们的脑中确立了。”
这个男人的话不能全信。无论香川多么有趣,他都是警察。
“你知道得真不少……对了,你父亲当年也牵扯其中,你应该听你母亲说过那个案子吧。”
“当然,你在这儿说的话我是不会对外泄露的。我不会让你出庭做证的。”
阿健不置可否地笑了。
“我掌握的情报……”
“你说得不错。那个男人承担不起阿那谷童仁的高大形象。后来又有各式各样的人冒充阿那谷童仁,但始终没有人符合圣像的要求。”
“虽然我不知道能否回答你,但如果你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尽管问吧,我能讲的都会告诉你。作为补偿,我希望你能将你掌握的情报尽可能提供给我。”
“C1的比塔也不行?”
“原来如此……有道理。”
“看到他死得那样惨,会有人认为他就是真正的阿那谷童仁吗?”
“但我对你有用。”香川胸有成竹地注视着阿健,“否则你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同我见面了,对你来说又没有任何好处。”
“呃……”
“那我就对你没用了。”
“经不起时间考验的东西都是虚假的。在日本共和国,阿那谷童仁这个名字的分量特别重。要成为圣像,其存在本身就必须得到人们的尊崇。比塔显然不具备这种特质。但是,仁科健,你有。”
这男人说话真是干脆。
“真麻烦。”阿健淡淡地答道。
香川又不禁露出一丝冷笑。“藏匿抗拒者是重罪,但我对付的是恐怖分子。我对没有参与恐怖活动的抗拒者没有兴趣。也就是说,不管你是不是传说中的老化人,我都不会以此理由逮捕你。”
“谁说不是呢?你之所以被利用、被杀害,都是拜你的这一特质所赐。”
“这也是直觉吧?”
“制造阿那谷童仁还活着的假象,然后上演恐怖袭击的闹剧,栽赃到阿那谷童仁头上,最后把我当作阿那谷童仁抓起来。这样做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莫非是想通过消灭阿那谷童仁,提升国民的支持率?”
“与此同时,抗拒者网络中,盛传有一位老化人在全力帮助抗拒者。这应该是事实吧。而这个老化人就是你,仁科健。”
“当然不是。他们不会单单为了获得国民支持,就做风险如此之高的事。”
这个男人是在说真话吗?还是说,他只是想让阿健放松警惕……
“那他们是为了……”
见阿健沉默不语,香川满脸笑容地走上前去。“哎,算了。你是不是炸了紫山的阿那谷童仁,现在姑且不论。不,说实话,我开始相信你不是阿那谷童仁了。这是我近距离地同你直接对话之后的直觉。”
“你刚才说‘富士宫和共和国警察联手’,这种表述是不准确的。联手的只是兵藤和南木两人。兵藤利用自己培养的部下调动武装警察队,南木则通过牛岛总统命令百夫长特种部队。几乎所有的警察,甚至总统本人都不知道他们二人秘密进行的真正计划是什么。”
“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医生会包庇你?不过,同你聊了这一阵子之后,我渐渐明白了。”
“那这个所谓的计划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阿健吼了起来。他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了,“布德先生找我谈的暗杀总统的事,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阿健本能地感觉到,这个男人的话是可以相信的。
“不错。”
“不要担心!我并不打算把医生怎么样。”
“那布德被警察抓获,也是按计划进行?”
刚才阿健的反应,他全都看到了眼里吧。
盖伊点点头。
香川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转过头来。
“你一开始就打算欺骗大家……”
“不对!”阿健厉声说。
盖伊无言以对。
“加藤医生很可能在接到警察的联络之后不久,便通知你快逃。所以你躲过了我们的追查,是医生包庇了你。”
“都是因为你……你难道对此无动于衷吗?”
阿健偷看着香川的侧脸。
“不。我正是心怀愧疚,所以才来到这里,在你死之前,将一切都告诉你。如今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
“加藤医生也闪烁其词,不愿透露重要信息。说他怕被你威胁吧,看样子也不像啊。”
“布德先生他们在哪儿?贵世小姐在哪儿?请让我见见他们。”
“真没什么……”
“非常遗憾。布德他们已经被送往安乐死中心了。”
“你同加藤医生再次见面是为了什么?莫非你认为镇子遭到袭击是加藤医生造成的?”
只要是抗拒者,无论是否参与了恐怖活动,都会被强行送往安乐死中心。虽然阿健对此早有预想,但……
阿健继续沉默。
“贵世小姐她……”
“可是,那个聚落却在建国途中就灭亡了。真是令人扼腕叹息啊。”
“她只是普通市民,现在还活着。他们似乎在为怎么处置她而头疼呢。”
同这个男人说话,会在不知不觉中把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
“她只是被抓错了,放了她不就行了吗?”
阿健立刻闭上了嘴。
“不可以。”
“对,就像缔造国家一样。你倒是挺会用词的嘛。”
“为什么?!”
“就像缔造国家……”
盖伊沉默了几秒,开口道:“他们的计划只进行到一半,在结束之前绝不会放她出去。”
但香川却出人意料地说:“在废墟之上重建新的镇子,这个目标本身就值得献身。如果我是你的话,可能也会这么做。”
阿健深呼吸了一次。“那么,接来会发生什么事?”
阿健摇头。他不会上当的。
“他们已经动手了,谁都阻止不了了。”
“那你是什么动机?”
8
“这个动机是不是太弱了?”
通常来说,一般国民只有在收到总统发的邀请函之后,才可以造访富士宫。
“你并不像那种只为金钱工作的人。你的恩师在那里——这条理由对你来说难道还不充分吗?”
这张邀请函是长方形的,手掌大小,由富士宫的正式职员直接送到受邀人的家中。乍看上去,像是一张素色的薄塑料板,但只要受邀人将其拿到手中,它就会自动接入身份卡,确认是本人之后,卡片上就会浮现出一段表示总统想见你的文字。这时候,邀请函是通过特别线路同富士宫相连的,受邀者只要在特定的地方用手指签名,富士宫立刻就会收到接受邀请的回答。然后,受邀者可以通过这份邀请函的通信功能与富士宫的负责人交流,确定来富士宫的日期、时间、安排用车等细节。
“谁会干这种没有一分钱好处的事?”
立花惠收到总统亲笔信后,差不多过了两周后,正式邀请函送到立花惠手中。虽然她接受了邀请,但因为工作繁忙,一直腾不出时间,直到十二天之后她才去富士宫。
“你在为那个抗拒者聚落筹措物资和粮食。这不是我的直觉,而是对你的身份卡记录进行详细分析后得出的结论。”
那天下午五点整,接她的车准时来到她家门口,是一辆配司机的豪华轿车,还有两辆白色警用摩托做先导。立花惠从自己的衣柜中选出了最高雅的套装,在周围居民的注目之中,打开门,朝司机点点头,上了车。
“我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
豪华轿车没有遇到一个红灯,上高速公路飞驰了大约一个小时,就到达了富士宫。夜幕已然降临,富士宫的正面玄关灯火通明,总统首席助理南木完和正在等她。
“我推测事情应该是这样,加藤医生并不是因为超眼故障而迷路的,而是顺道去了那个抗拒者聚落。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不得而知。但他肯定与你在聚落里见过面。”
此人才气逼人,同五十年前一模一样。可是,同样才华横溢的游佐章仁身上还散发着人所特有的热度,而南木完和却只有才华而已。一见到他,立花惠心中就生出本能的厌恶,就像是在路上突然看到蛇一样。
“嗯……”
立花惠强压住这份感情,假装平静,嘴角浮现出“冰心女”特有的微笑。
“这些事件刚好能拼接起来,形成完整的链条。你难道不觉得,这已经不能用偶然来解释了吗?”
“好久不见。”南木完和亲切地说,但从他的笑意里却感受不到一点儿热度,“欢迎你远道前来。总统还在等你,请这边走。”
“你绕来绕去的,到底想说什么?”
登上正面玄关前的石头台阶,进入灯火辉煌的圆形门厅。当然,立花惠是第一次进入这里,但她觉得这里并没有她预想中华美。
“这是怎么回事?加藤医生去过的诊所你也去过,而加藤医生返程时,在你恩师住的抗拒者聚落附近盘桓了一整天。然后,就在几天前,你又同加藤医生见了面。”
在前面默默领路的南木略微加快了脚步。他用力踏在红地毯上,从他的脚步中明显看得出他的焦躁。
他故意停顿了一会儿,以观察阿健的反应。
“真是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嘛!”他边走边嘟囔。
“但我拿到了被处理的抗拒者的DNA,其中一人就是你大学时代的恩师。”
立花惠不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在抱怨牛岛总统。可是,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男人不欢迎立花惠,就像五十年前一样。
香川并没有说是百夫长特种部队干的。想必当局已经下了命令,对外必须坚称百夫长特种部队袭击的只是阿那谷童仁的永远王国吧。
立花惠没有被带到总统办公室,而是总统的私人空间。登上狭窄的楼梯,南木敲了敲厚重的大门。
“说实话,共和国警察并没有直接参与剿灭那个聚落。实施行动的,是政府的另一个组织。”
“阁下,立花小姐觐见。”
阿健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个警察竟然调查得如此详细,看来绝不能小觑。
总统没有答话,只听见门后传来忙乱的声音。
“在加藤医生去野岛诊所的那天,确实没有你接受诊断的记录。但是,加藤医生在回去的路上却遇到了麻烦。据他本人说,他的超眼不能用,导致他在山中迷了路,所以他回到共和国医院比预定时间晚了一天。”香川故意改换了语气,“可是,就在医生迷路地点的大约二十公里外,就有一个抗拒者聚落。那里本是沦为废墟的一个镇子,名叫岛镇,抗拒者对其加以改造之后,建成了聚落。可是,就在加藤医生迷路几天之后,那个聚落被当局剿灭了。”
南木没有把手放在门把上,径直推开了门。
“但我们并没有见过。”
牛岛总统,他穿着标志性的白色西服。这套衣服他已经很久没穿过了。
“你去过那个诊所好几次。加藤医生也曾经去那里支援过,就是在那段时间里,你最后一次去了诊所。”
可是,这套本应穿惯了的西服,今天却总给人以不合体的感觉。
阿健点点头,诊所中留有他身份卡的使用记录,想不承认也没用。
总统笑容满面地握住了立花惠的手。
“你知道中部冬崎市的野岛诊所吧?”
“你总算来了。”
“啊,原来是他啊。”
手上的触感让立花惠觉察到了异常。
“共和国医院里给你看病的医生。”
总统瘦了。
“加藤医生是谁?”
“进来吧。”
“你认识加藤医生?”
总统张开双臂做拥抱状,将立花惠迎进了屋,然后关上门,把南木留在了外面。
阿健也重新紧张起来:“去过。”
“阁下,好久不见。非常感谢您这次的邀请。”
这才是警察对嫌疑人应有的态度。这说明,下面要进入正题了。
立花惠礼貌地垂下头。
“对了,”香川故意用生硬的语气说,“你是不是去过共和国医院?”
“死板的问候就免了吧。总而言之,我很高兴见到你。我本以为你不会来的。”
一种诡异的氛围笼罩着这两人,仿佛他们不是嫌疑人和警察,而是惺惺相惜的同志。
他的眼眶湿润了。
香川将罐装咖啡举到嘴边。
立花惠暗暗吃惊。他真的变了啊,她想。
“人啊,也许就是喜欢去思考一些无解的问题。”
并不是表面上的变化,而是本质上的改变。但更准确的说法是,他屈服了。之前那强大的内心,现在已荡然无存了。想想当年他是多么威风凛凛,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可悲。
“我知道你没骗我。因为我也不知道。”
“我们别站着聊。去那边坐着说话吧。”
“我不知道。我不是骗你,我真的不知道。”
大厅里也摆着许多高级家具,但牛岛将她领入了更深的房间。
香川轻轻点头,他似乎听懂了阿健的话。“既然你觉得《百年法》反常,那你认为该怎么办?”
“现在正在准备晚餐,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
“废除《百年法》之后,会出现更大的问题,而阿那谷童仁并没有对这些问题给出解决方案。”
这里似乎是餐厅的前室,巨大的沙发包围着低矮的长桌。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流光溢彩。一踏足这里,她就有一种舒服、柔软的感觉。
“你不赞成哪些方面?”
“这里有十几年没有外人进来过了。连游佐都没有来过。”
“不。我不是阿那谷童仁。我并没有全面赞成他的主张。”
她坐进沙发,身体仿佛整个陷进去一般。牛岛总统坐在她正对面。女服务员端着饮料进来,是装在小酒杯中的餐前酒。入口之后,一股香甜扩散开来。
“你果然是……”
但是,牛岛总统手拿酒杯,却没有喝酒,而是温柔地望着立花惠,像是在怀念往事一般。立花惠还没有见过面容如此沉静的总统。
“香川警官就不觉得反常吗?明明还活着的人,又没有犯什么罪,就根据法律处死了。但极少数人却享有豁免资格,而决定谁可以得到豁免资格的权力又掌握在一个人手中。”
“五十年了啊。”
“反常?”
“我们认识的时候,阁下还没有就任总统。”
“我觉得这两者都有点儿反常,至少《百年法》是。”
“时光如梭啊,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
香川冷哼一下,将咖啡罐放到唇边。“你是厌恶人类不老化病毒,还是《百年法》?”
里面的门开了,另一个服务员出来通知说,晚餐准备好了。
“可以啊。我就是证人。”
在总统的陪伴下,立花惠走进大门,餐厅大得可以举办晚宴。莫扎特的《嬉游曲》静静地流淌着。中央的大桌可以轻轻松松地坐十个人,但那里现在只在桌子两端放了两把椅子。枝形吊灯的光很淡,桌上点着蜡烛,以增添优雅的气氛。每把椅子的一步开外,都恭恭敬敬地站着一名服务员,静候吩咐。见两人走过来,服务员选择自然的时机拉开椅子。
“这种事也能自然而然?”
“您一直在这里进餐?”
“我的回答是,自然而然就这样了。”
“最近是这样,因为这儿安全啊。”
“那你一般是怎么回答的?”
“您就不觉得寂寞吗?”
“第一次见我的人,基本都会提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样的感情。”
“你为什么不接种人类不老化病毒?”
先上的是冷菜,每一盘里的食物数量不多,但种类丰富,可以感受到牛岛总统款待她的热情。但总统自己却手持刀叉,没有往嘴里送一块食物。
“什么问题?”
“您不吃东西吗?”
“第一次会面,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啊,你别介意。”
两人沉默了几秒。
“您的身体不舒服?”
“想必也是。”
“我只是想减减肥,所以有意控制进食。”
“但也很辛苦啊。”
立花惠觉得这种减肥方法并不健康,却微笑着说:“那我就放心了。”
“真令人羡慕啊。”
主菜吃完,等待甜点的间隙,两人漫无目的地聊了起来,但主要还是围绕着立花惠的近况谈,没有提到任何肮脏的政治话题。牛岛总统不时还会笑出声来。
“用一个古老的词形容,我是她的‘情夫’。我这个人啊,不知道为什么,不缺女人照顾。”
“如果你有困难的话,我想帮你一把,但看样子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女人?”
“多谢您的好意。”
“我同一个女人一起生活。”
桌面上,盘子都收走了,只剩下咖啡杯,两人默默无语。服务员麻利地更换了已经烧短的蜡烛,然后走出去,关上门。
“你没有身份卡,如何生活?”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烛光摇曳,“因为我想向你道歉。”牛岛总统的眼中映着烛光,“五十年前,因为我的鲁莽行为,害得你在事务所待不下去,最后只好辞职。”
“因为没有必要使用。”
“阁下您对我的心意,我至今仍然十分感激。”
“你如果没有做亏心事的话,为什么尽量避免使用身份卡?”
“我当时没有考虑到后果,真的非常对不起。后来游佐对我发了一大通火。”
“我没有别的可说的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都是以前的事了。”立花惠又露出了微笑。
“你只说了一个意思——你不是阿那谷童仁。”
“你能原谅我吗?”
“除了上次字条里的话,我真的没有别的要对你说的。”
“可以!”
“但这难道不是你首创的通信方式吗?故意使用身份卡,引起我们的注意,借以传递信息。”
牛岛总统松了口气。“谢谢。这下我轻松多了。不过,我这话或许会让你火冒三丈吧。”
“一般人是不会那么干的吧?在户外显示屏上打广告,对自己追踪的嫌疑人说‘我想同你说话’。”
他似乎特别没有底气。
香川诧异道:“真的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川警官也是。”
立花惠真的开始焦虑起来。
香川“扑哧”笑了。“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可是,您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我不懂得怀疑人。”
“是啊,为什么呢……”牛岛总统垂下头,“也许是因为我听到了令我心烦的传言。”
“你不觉得是圈套吗?”
“令您心烦的传言?”
“你说有事找我。”
牛岛总统紧盯着立花惠。“你是不是喜欢游佐?”
“你还真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令立花惠慌了神。
多么平和的午后啊。
“游佐应该也察觉到你对他有意思。但他那个时候还是把你抛弃了。”
两人一齐喝了口咖啡。
“我认为游佐首相的判断是正确的。在左右共和国命运的重要时期,将个人感情放在第二位是无可厚非的。”
他松开手,再次目视前方。
“听你的语气,你似乎现在仍然爱慕他。”见立花惠无言以对,牛岛总统接着说,“别误会,我说的令我心烦的传言不是这个。何况,事到如今,我对你也没有什么想法了。可是……”
香川握住了阿健的手。“我是共和国警察反恐特别搜查部部长香川铁夫。”
他说不下去了。
“你好,我是仁科健。”说着,阿健就伸出了右手。
长久的沉默。
男人将脸转向阿健:“不错。”
“阁下?”
“你是香川警官吧?”
牛岛总统瞪大了眼睛,用颤抖的声音说:“游佐他……他想杀我。”
“差点儿就见不到你了。”他温和地说,“如果今天查不出你的身份卡使用痕迹,我就会决定放弃。”
9
但与先前的警察不一样的是,这个人走到近前后,没有正眼瞧阿健一眼,而是缓步走到自动售货机前,买了一罐饮料,也是黑咖啡。他打开塞子,痛快地喝了一大口,然后长吁一声,抬头望天。
新闻快讯1
同先前那群警察一样,他穿过草地,朝阿健走来。他穿着朴素的西装,身材粗短,国字脸,眼皮微肿,矮鼻头,脚步轻盈,仿佛在草地上滑行一样。
共和国警察与百夫长特种部队的联合搜查组逮捕了恐怖分子阿那谷童仁。该犯承认策划了针对紫山安乐死中心的恐怖炸弹袭击,并且供述了暗杀牛岛总统的计划。
从人工林走出一个男人。
新闻快讯2
阿健坐回长椅,重新戴上帽子和墨镜,将黑咖啡一饮而尽。真好喝。
根据阿那谷童仁的供述,暗杀牛岛总统的计划的主谋另有其人——他只是接受了政府某高官的秘密委托。依据《国家防止叛乱法》,共和国警察正慎重地进行调查。
说着,男人就大步撤走。其他警察也解除了包围,跟随长官消失在对面的人工林里。
新闻快讯3
男人对着疑惑不解的部下大声解释道:“香川部长说,这家伙要是想逃的话,早就逃了。”
阿那谷童仁坦白,指使他暗杀牛岛总统的是游佐章仁首相。共和国警察正在讨论传唤游佐首相协助调查。
“可是,部长来之前,我们必须看住这家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