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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客人像走马灯般转来转去,眼花撩乱,我们怎会记得他们的长相呢?如果是熟客我们当然能够一眼认出,可是这男人我完全没印象,对这种生客我们爱莫能助啊。」一位年长的点心女郎—或者我该称她为点心大婶——对阿七说。
陶七果然瞧着我。
「员警,你今天早上十一点后,有没有见过这男人?」阿七将警员证跟杜自强的照片抓在手里,向侍应和点心女郎一一询问,回答都是「没看过」,「没留意」和「我不知道」。我们到三楼重复这做法,但结果也是一样。
「如此说来,这一切便说得通了。」我指了指我们身旁的其他车辆,「犯人的目标是某位英国人,他们在码头附近等待,对方的车子现身,他们使开车跟踪,上同一班渡轮。在船上杜自强和苏松假装吵架,引哄目标人物视线,邹师傅便在对方的车上装设计时炸弹。」
就像太监遇上皇帝老子,那企堂恭敬地走开,员警的身份真是方便,即使只是普通的巡警,对一般人来说已是不敢得罪的大人物。或许这种不平等的待遇,正是火上加油,激发起左派分子辱骂警员做黄皮狗,反抗政府的理由之一?我实在不知道。我现在只知道,如果阿七不是员警,那企堂一定会把我们撵走。
「为什么是英国人?」
「是、是!」
「姓邹的说过,白皮猪不会料到我们走这一步棋」,所以很可能是英国人。」阿七跟我再次找胡子水手,要他向民邦号的船员查问一下。
「不用,我们自己会问。你别妨碍我们就好。」
「长官,船要靠岸了,我们的工作很忙啊!」
「唔……没有,长官要找这个人?我可以替你问问其他伙计……」
「一句就好,拜托了。」阿七说。
「我问你,你刚才有没有见过这男人?」阿七向对方出示杜自强的照片。
胡子男似乎没想到员警也会低声下气求市民协助,他一脸不情愿,但还是朝驾驶室的方向走过去。「只是问一句两点半从中环往油麻地的航班上有没有老外吧?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们喔。」
「啊、啊!原来是长官!多多冒犯,是两位吗?请到三楼雅座……」企堂看到警员证,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腰也弯了起来。
一分钟后他便回来。
「员警。」阿七淡然地从口袋中掏出警员证。
「没有啦,他们说一个都没有。」他以不信任的眼神瞧着我们。
「喂,你们还未找到朋友吗?」刚才那个企堂以不友善的语气问道,他大概看到我俩站在梯间,怀疑我们没钱饮茶,只是瞎撞充阔的地痞流氓。
「没有?」
我刚要走上三楼,却看到阿七步下楼梯,他对我摇摇头。
「没有,全船都是华人。」胡子水手叹一口气,说:「长官大人,请你们干脆在码头等等吧,五点民邦号便靠岸了,你们亲自问,要问多久也可以啊。」
我分别向那三个男人搭话,一个我假装成认错人,一个我问对方有没有看到我之前还失的物件,最后一个,因为他左手戴着手表,我便借故询问时间。他们三个人的声线语气都跟我前天听过的不同,看来我的猜想没有成真,现在只能期待阿七在三楼有收获。
我跟阿七只好答允,然后看着水手们做泊船准备。四点半,我们离开民定号,来到佐敦道码头。阿七跟码头人员打招呼,表明员警身份,说要上五点到达的民邦号调查。我们便在码头上船通路旁等候。
独自一人的男人不多,只有四个,当我正在想方法搭讪,听听他们的声调时,其中一个呼喊一名企堂,叫对方替他冲茶,说着一口潮州口音的广东话,声音跟我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余下只有三人。
「其实,这年头没有几个英国人会搭汽车渡轮吧?」在等候期间,阿七说。
我仔细打量每一桌的食客,留意没有同伴的男人—也许,杜自强和苏松不在,邹师傅独自一人正在等待他们。即使机会很渺茫,我觉得仍有一丝可能,大部分茶客都结伴成行,我经过他们的桌子时有聆听他们的声音,没有一个像那个姓邹的。
「但英国人一样会从港岛到九龙,或是从九龙到港岛啊?」我说。
我点点头。我走在桌子之间狭窄的通路上,不断张望,找寻杜自强或苏松的脸孔。我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
「如果是高级官员,都会坐公务船。一般的英国人会因为最近的时局,减少外出,有些更回英国老家避难了,我知道好些洋警官的家人近期都不外出,只留在家中,顶多在家附近活动,他们一样怕遇上示威民众,会把怨气发泄在他们身上。」
「杜自强他们可能仍未离开。」因为环境嘈杂,阿七在我耳边嚷道:「他们如果准备动手『干大事』,要冒被捕的风险,姓邹的可能会请他们好好吃一顿。你找这一层,我找三楼,如果你发现他们,便到三楼通知我。我改变了装束,杜自强应该不会认出我,万一他发现你,你便说约了朋友饮茶,找借口离开。」
阿七的说法也有道理。可是,我觉得我的推理应该没错。
虽然已是下午两点半,茶楼内的茶客仍很多,喧嚣的食客几乎坐满每一张桌子。点心女郎捧着附肩带的金属盘子,盛着一个个堆叠如小山、热气腾腾的蒸笼,在桌子之间游走叫卖,茶客们纷纷向她们招手。
这半个钟头我和阿七都如坐针毡,坐立不安。阿七将收音机音量调大,他说想知道四点有没有在美和楼发现真炸弹。
「我们找人。」阿七说。那企堂听罢便没理会我们,继续招呼其他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