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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即是蓉布朗(Mont Blanc )。</i>
虽然乐爷口硬,但骆小明和阿吉也看出他有点动摇,人心隔肚皮,即使是自己的左右手,也无法确保对方依足命令列事。
师母离开寓所后,骆小明独自在关家等候师傅,虽然关振铎是退休警司,但因为他悭吝的个性,他跟老妻只住在约五百平方英尺□的小房子内。骆小明好几次问师傅为什么不搬到较大的寓所,关振铎却回答道:「房子小,打理也较容易嘛,省工夫省时间,电费也少花一点。」骆小明也满佩服师母,堂堂退休警司夫人,甘愿过这种平淡简朴的生活。不过若师母是个好高骛远的女人,师傅当年就不会娶她吧——骆小明心想。
「不会,我的手下之中没有这种帮倒忙的蠢货……唐颖是组织外的人,正所谓』祸不及妻儿』,兴字头旗下没有这种违背江湖道义的孬种……」
<i>□约十四坪。</i>
<i>□香港俗语,即入狱。</i>
骆小明坐在客厅沙发上,脑袋却被唐颖的案子细节填满,他愈坐就愈心浮气躁,觉得自己干等着浪费时间。他站起来,在客厅踱步,绕了几个圈子,再走进关振铎的书房。关家只有两房一厅,除了师傅师母的卧室外,就只有一间小小的书房。房间里有一张桌子、两张扶手椅、几个书架和一台电脑,平日关振铎就在这儿阅读警方各部门送来的档,整理线索,再推敲出结论。
「或者有人知道老大即将入册□,想为你干一点事呢?」
骆小明无意识地扫过书架上大大小小的资料夹,再坐在师傅的椅子上。房间的墙上挂满装裱在相框的照片,当中有不少已经褪色,也有数幅是黑白照。在窗户旁边的一幅照片最古老,相中的关振铎只有二十多岁,骆小明知道那是一九七○年师傅到英国受训时所拍摄的。传闻关振铎在六七暴动时有出色的表现,获得洋人上司嘉许,开展他的「神探」传奇:不过骆小明从没听过师傅讲述那件事,他好几次主动问及,师傅都避而不谈。他猜想,师傅可能不想吹嘘,毕竟在那场暴动中,不少警员殉职,也有不少平民受连累,亲身经历过的人,大概都不欲回想。
乐爷沉默下来,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骆小明留意到他的眉头蹙了一下。骆小明知道,就算乐爷不是主谋,看过影片都会跟他有相同的结论—凶徒是黑道,那是典型的黑帮寻仇的手法。良久,乐爷缓缓地回答道:「我信任他们。他们多年来都听我的指示,从来没有擅自作主。」
关振铎的案头堆满杂物,一片凌乱,档,笔记等等胡乱地布满整个桌面,虽然客厅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关振铎的桌子十年如一日乱成一团,骆小明听过师母说,师傅禁而师母也怕影响他办案,所以多年来任由这个「乱葬岗」保持原貌。
「那么,任先生,你认为你的手下会不会瞒着你,为了替你的儿子出一口气,于是对付唐颖?」
案头上的杂物远超过一般人的想像,除了档和笔记之外,还有墨水笔、药瓶、照片、幻灯片、台灯、放大镜、显微镜、化学试剂、开锁道具、指纹检查粉末、针孔镜头,伪装成原子笔的答录机、复制钥匙的泥胶板……骆小明总觉得,比起员警顾问,拥有这些装备的师傅更像私家侦探或间谍,不过因为他熟知师傅那种「非常」的调查手段,所以对这些物件倒是见怪不怪。
「我没有指使任何手下伤害唐颖一根头发。」任德乐收起笑容,认真地说:「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不会做出任何危害儿子的事业的蠢事。」
骆小明坐在师傅的椅子上,跷起双腿,模仿师傅平日思考的样子。他抓起一个五公分高的玻璃瓶,随手把玩,就像师傅平日的模样。瓶中有一颗子弹头,是关振铎办案的纪念品——其实弹头是违禁品,不能以这种方法保管,但对一向不会循规蹈矩的关振铎来说,这只是小事中的小事。
「任先生,我再问你一次。」骆小明直视着任德乐双眼,问:「你有没有派人袭击唐颖?如果你的手下错手杀人,早点自首,检察官改作误杀的机会较大,谋杀和误杀,我不说你也知道刑期天差地远吧?」
骆小明轻轻摇动着玻璃瓶,子弹跟瓶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再漫无目的地流览着桌上杂乱的档。偶然间,一个写在土黄色资料夹上的名字蹦进他的眼帘,让他霍地回过神来。
从任德乐的态度,骆小明找不到破绽—要么他是个老奸巨猾,要么他刚才说的全是实话。
——任德乐。
骆小明想起关振铎的情报——总部毒品调查科有起诉任德乐的证据。「姓蒋的家伙」大概是某个证人,骆小明虽然不清楚细节,但也猜到八八九九。看样子,乐爷已有入狱的心理准备。
关振铎的案头上,放了乐爷的个人档案。
「嘿,你目前要办的是唐颖的案子吧!抓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乐爷露齿而笑,说:「更何况,姓蒋的家伙已在你们毒品调查科手上,对付我,轮不到你们分区动手。」
虽然擅自翻动师傅的档大概会招来责备,但骆小明没有多想,打开档,细看里面的每一页。然而,翻不到半分钟,他就失望地合上资料夹,因为那只是乐爷的个人档案副本,他的皮包里就有一份一模一样的,内容分毫不差。
「任先生,你在我面前坦承自己是江湖中人,不怕我以此起诉你吗?」在香港,宣称自己是黑社会分子已干犯刑事罪行。
他拨开乐爷的档案,正要挨在椅背上,六个红色的文字抓住他的注意。
骆小明对这说法灭到诧异,他没想过乐爷口中的「大事」,指的竟然是杨文海的演艺事业。
乐爷的档案下方有一个盖着「机密:内部文件」印章的公文袋。
<i>□指赤柱监狱和石壁监狱,前者位于港岛南部,后者位于大屿山南部,皆是香港的高度设防监狱。</i>
他伸手拈起公文袋,发现袋口没有密对。他受不住好奇心驱使,打开公文袋,抽出里面的纸张。
「警官先生,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是重案组督察,对这区的势力平衡不会不清楚,咱们社团只是受压的一方,小弟们都纷纷转阵营,或是『洗底』当回奉公守法的良民。顶多两年后『兴忠禾』这名字就会从江湖上消失。我也对这些没完没了的江湖事厌倦了,自己以前作孽太多,要报在我身上,我没有怨言。我猜我会在赤柱或石壁□度过余生,可是,我不想手下们被我拖累,更不想文海这笨儿子走上我的老路。」乐爷顿了一顿,说:「娱乐圈品流复杂,但至少是正行。我如果伤害唐颖一根手指头,传开了,只会影响文海的前途吧?」
骆小明本来以为那是乐爷的个人机密资料,可是一看之下,那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那是某个证人保护计划档案的相关档,是警方保护证人组与入境事务处的信件副本。骆小明察觉内容敏感,正要把信件放回公文袋内,刹那间他看到某个关键字。
「坏什么大事?」
「蒋福」。
「如果我说不气你也不相信吧,警官先生。」乐爷保持着平淡的语气,说:「儿子被打,哪有父亲不心痛?不过凭着一时冲动,盲拼瞎干,只会坏大事。」
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很陌生,但「蒋」这个姓氏,让他想起任德乐的话。—「姓蒋的家伙已在你们毒口明调查科手上,对付我,轮不到你动手。」
「你说你没有派人向唐颖报复,但杨文海被伏击,你就没半点愤怒吗?」骆小明问。
这档跟乐爷的个人档案放在一起,不会是碰巧——骆小明暗想。他重新掏出档,快速地板阅内容。那些信件中,说明了叫蒋福的人会参加证人保护计尽,需要入境处提供新身份,并已获警务处长及行政长官批准。其中一页似是入境处某回信的附件,上面列出五个名字,并在名字后写上另一个中英文兼备的名字。五个名字中,四个姓蒋,一个姓林,骆小明猜想,这是连同证人家人一起更换身份的保护计划。
骆小明和阿吉庆幸玛莉不在场,否则主张男女平等的她一定发飘,大骂这个黑道老大是沙猪。
「蒋福改成江瑜、林紫改成赵君怡,蒋国轩、蒋丽明、蒋丽妮分别改成江志强,江小宜和江小玲……」骆小明默念着文件中的名字。
「唔……好吧,或许那女人没有『勾引』犬儿,但至少我相信坊间流传的说法不完全是事实。可能文海急进了丁点——男人有时得对女人来硬一点,女人才会受用。」
「昧嚓。」大门传来扭动钥匙的声音,骆小明连忙把档塞回公文袋,免被师傅责怪。
「但他当时喝醉了啊?」阿吉插嘴说。
「小明,让你久等啦。」关振铎一打开大门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