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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府每年要花掉英属洪都拉斯政府一万一千英镑。涵盖了所有的开销:装饰着纽花字母图案的瓷器和银器都是通过伦敦的英联邦采办处买来的;三位管家:劳埃德、加尼特和乔治;厨师莱昂内,洗衣工阿德拉;总督对外办公室的两位秘书;总督本人。总督的副官是当地志愿卫队的助理。
首相打算在凉爽的山松岭地区为自己修建一座隐居地。
“冈比亚的总督府要宏伟得多。东非的几位总督以前也驻扎在那里。他们对总督应该受到什么样的照料有着非常明确的看法,而我认为他们的看法非常正确。那里的总督府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花园。当然了,现在这栋房子跟这个国家的资源很相配。”
“普赖斯先生懂得生存之道。”首相的副手说,“他是天生的政治家,我看普赖斯先生的政治生涯不会结束。”
总督府是一栋白色的两层木制结构房屋,看上去像一栋庞大的私人宅第,里面只有三间卧室,但是极其宽敞。整栋建筑的平淡风格掩盖了它的年代。它始建于一八一五年,不同于帝国后来的总督府。它经常无人照管,还经历了很多次飓风的袭击。一九六一年,最后一次飓风挟裹的汹涌浪涛淹没了底楼,令中央的桃花心木楼梯面目全非,那原本是整栋建筑中唯一一处可圈可点的设施。
但无论是首相脸上的那种神职人员的恶作剧神情(有时像是一种傲慢),还是他每天的巡视,都已经明显地流露出了撤退的痕迹。他会战斗到最后,但他也对他的支持者说:“我时日将尽,我即将离开。”
但副总统会换人。危地马拉的主权要求随时都可能演变为危地马拉人的圣战。但只要英属洪都拉斯一直属于英国,任何事情就都不会发生;只要英国总督还在,只要英国国旗还在总督府飘扬,黑人的归属问题就只有理论意义。在人们心目中,英国国旗代表的不是抗议,而是秩序的持续。
他从不在意世俗的一切。但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浸润在世俗事务之中,他经常反思自己职业生涯中的奇特之处。
“我们不存在黑人问题。黑人只要抻一抻肩膀,就会令十个印第安人四处逃散。我们是个弱小的种族。英国人把黑人从刚果、安格拉和苏丹运到了这里。他们可以在酷暑中工作,我们印第安人做不到。黑人不容易生病,疟疾奈何他们不得。黑人跟印第安人交媾后生下的是混血人种(sambo),这个人种退化得很快。”
“总是梦见我在教堂里,有人在做弥撒——那是特顿,我的老雇主,也可能是平克斯,特顿的一位经理——我感到奇怪,为什么我这个很想站在那儿的人没有站在那儿,而那个老罪人却在。”
危地马拉副总统是他们国家的精英知识分子之一,他不觉得这个玩笑有趣。他不想要那些黑人,他也惧怕墨西哥。墨西哥也对英属洪都拉斯虎视眈眈,声称自己拥有大半个英属洪都拉斯的主权。但除非危地马拉有所行动,否则墨西哥不会轻举妄动。危地马拉副总统陷入了绝望。他是印第安人,也是个爱国者;他认为危地马拉已经失去了英属洪都拉斯——她的第二十三个区。那片土地被英国人肆无忌惮地糟蹋了,让那里住满了黑人,而现在他们既不需要那片土地,也不需要那些黑人了。
一九六九年
危地马拉人开玩笑说:危地马拉应该收回洪都拉斯,英国应该收回她的黑人。墨西哥人也在讲类似的玩笑:让洪都拉斯归墨西哥,让小黑佬们归危地马拉。
(翟鹏霄译)
“如果你在这里提起奴隶制,”反对派的黑人领袖说,“人们就会诧异地盯着你,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a id="note_1" href="#noteBack_1">[1]</a>位于中美洲,西濒太平洋,东临加勒比海,东南邻洪都拉斯。
在伯利兹城,英国国旗是黑人为抗议危地马拉的主权要求而举起的旗帜。英属洪都拉斯的黑人不是种植园的奴隶,他们是林业人员。尽管直到最近,伯利兹城的一些私人宅院还会向世人展示从前用来惩罚奴隶的牢房,展示当年的镣铐,但黑人们总是充满自豪地回忆起那段日子:他们确凿无疑地相信自己属于英国,曾经跟自己的主人并肩战斗,抗击西班牙人。
<a id="note_2" href="#noteBack_2">[2]</a>非洲国家。
在这座城市,死后若能埋在“一个整洁而干燥的墓穴”里是件走运的事情。临近傍晚,身穿外套、打着领带的黑人——他们对疾病的免疫力在中美洲素有名声——跟在灵车后面,一路挥动着白手帕向墓地走去,墓地就在城外。下葬后,他们悠闲地站在比他们更高的墓碑中间,仿佛一种象征。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在暮色中舞动着手帕,仿佛在阴阳界上举行一种奇异的告别仪式,但其实他们只是在驱赶蚊子和沙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