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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我早就想告诉你,你讲的东西,我不大理解。过去跟谢加尔同志学习的时候,我全能记住,而跟你在一起,就怎么都不行。每次从你这儿出去,我还得上托卡列夫那儿去补课,把学的东西弄个明白。我的脑袋瓜儿不灵。你应当另外找一个聪明一点的学生。”
丽达的床,向来男同志连坐一坐都是不许可的,可这时却躺着一个穿军服的男子。桌上放着手枪、行军袋和带星的军帽。丽达坐在他的身旁,紧紧地搂着他。他们正兴致勃勃地交谈着……丽达笑容满面,对保尔转过脸来。
他避开了她那专注的目光。
傍晚,保尔走到大学环行路上那所房子的门口,向上望了望,丽达的窗子里亮着灯光。他顺楼梯朝上跑去,像平常那样,用拳头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回答,就走了进去。
为了给自己堵死再来丽达处的退路,他又固执地说:
一天,保尔在厂里接到一个电话,丽达打来的。她告诉他,晚上有空,让他继续学习上一次没有学完的专题:巴黎公社失败的原因。
“因此,我们俩都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举行了一次常委会的内部会议。局势日益复杂化。暂时我还不能把全部情况记下来,因为不准许。阿基姆从县里回来了,脸色阴沉。昨天在捷捷列夫站附近一列运粮的专车又被人搞翻了。看来,我得干脆搁笔,不记日记了。老是这样断断续续,记得零零碎碎。我在等柯察金来。我见过他——他和扎尔基正在组织五人公社。
他站起身来,小心地用脚将椅子挪开,目光下垂,看了看丽达那低着的头和灯光下变得苍白的脸。他戴上帽子,说:
八月二十七日
“好吧,丽达同志,再见了。真不该这么长时间没有向你挑明。早就该说了,这是我的过错。”
接着我就听到了一声不堪入耳的脏话。潘克拉托夫看见我,马上推了推保尔。保尔转过身来,看见是我,脸都发白了。他不敢正眼看我,拔腿就走,这下子他会很长时间不到我这儿来了,因为他知道,不论是谁这样骂人,我都不会原谅的。
丽达机械地伸出手来,保尔突然变得如此冷淡,使她非常惊讶,她只对他说:
“那里几个家伙都是这路货色,一枪崩了都不可惜。他们说:‘你们无权干涉我们的事情,有铁路林业委员会在这里作主,轮不上什么共青团来指手画脚。’弟兄们,瞧他们那副德性……那儿可真成了繁殖寄生虫的好地方啦!”
“保尔,我不怪你。既然我不能令你满意,又不能让你理解,那么今天发生的事情,是我自己的责任。”
今天我经过走廊时,看到潘克拉托夫、柯察金和一个陌生人站在总务处门口。我走近去,听见保尔在说: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悄悄地将门掩上。走到大门口,他停住了脚步——现在还可以回去对她说清楚……但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让她当面奚落一番,然后再回到这大门口来吗?不!
八月二十三日
铁路的尽头线上,破车厢和废弃不用的机车越积越多。木柴场空荡荡的,风卷着锯屑四处飞舞。
省代表大会已经结束。阿基姆、米海拉和其他同志都到哈尔科夫参加全乌克兰的代表大会去了。日常工作全部落在我的肩上。杜巴瓦和保尔都收到了列席团省委会议的证件。自从杜巴瓦担任佩乔拉团区委书记之后,晚上就不再来参加学习。他的工作忙极了。保尔还想学习,但有时我没有时间,有时他又到外地出差。由于铁路上局势越来越紧张,他们那里经常处于一种动员状态。扎尔基昨天来过,对我们挖走了他的人很不满意,他说,他们也很需要这些人。
奥尔利克匪帮像猛兽一般经常出没于城市周围、林中小道和幽深的山谷。白天他们隐藏在近郊的村庄和林中的大养蜂场里,夜间则爬上铁路,伸出利爪破坏铁轨,干完罪恶勾当以后,再爬回自己的巢穴。
八月十一日
因此,列车经常出轨,车厢摔得粉碎,睡梦中的人们被碾成肉饼,宝贵的粮食同鲜血、泥土搅和在一起。
近来,丽达总是很晚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在难得打开的日记本里又增添了几篇简短的日记。
匪徒还不时袭击宁静的乡镇。母鸡吓得咯咯直叫,满街乱飞乱跑。常常是突然一声枪响,接着在乡苏维埃白房子附近对射一阵,啪啪的枪声就像踩断了干枯的树枝那样。匪徒们骑着高头大马在村子里横冲直撞,抓到人就砍。他们把军刀挥得呼呼直响,砍人就像劈柴一样。为了节省子弹他们很少开枪。
车轮的轧轧声很快就将保尔带入了梦乡。直到第二天早晨,他才被机车的吼叫声惊醒。
这类匪徒行动迅速,神出鬼没。到处都有他们的耳目,在神父的院子里,在建造讲究的富农住宅里,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乡苏维埃的白房子,监视着那里的一举一动。此外,一条条无形的线从这里一直通往密林深处,源源不断地向那里供应子弹、新鲜猪肉、一瓶瓶淡蓝色的原汁酒;各种情报也悄悄地先传递给大小头目,然后通过极其复杂的联络网,送到奥尔利克本人那里。
丽达好像猜到了他的感情,在黑暗中微微一笑。她已尝到过倾心相爱的欢乐和失去爱情的痛苦。她曾经将她的爱情先后献给两个布尔什维克,可是白卫军的子弹把他们两人都从她身旁夺走了:一个是高大强壮,刚毅英勇的旅长,另一个是长着一对明亮的、蓝眼睛的青年。
这个匪帮总共只有二三百个亡命之徒,但一直都没能把他们捕获。他们经常化整为零,分成许多小股,在两三个县内同时活动。全部摸清他们的下落是难以做到的。这些人夜里是匪徒,白天却像安分的庄稼人,在自己的院子内慢慢腾腾地干活,不时喂喂马,或是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在大门口一边吸烟袋,一边阴沉地注视着过往的红军骑兵巡逻队。
在保尔看来,丽达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们目标一致,她是他的战友和同志,政治上是他的引路人,然而她毕竟还是个女人。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是在天桥附近,所以她的拥抱使他十分激动。保尔感觉到她深沉均匀的呼吸,她的嘴唇就在近旁,这就使他产生了一种想要找到她的嘴唇的不可克制的愿望。然而,他还是以他坚强的意志控制住了自己。
亚历山大·普济列夫斯基带领团队废寝忘食地在三个县里来回奔波,他们马不停蹄,顽强地追捕这些匪徒,有时也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明天我们还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睡吧,你这个爱打架的小伙子。”她坦然地用胳膊搂住她的朋友,保尔感觉到她的头发轻轻地触着他的脸颊。
一个月之后,奥尔利克从两个县里撤走了他的喽罗。他们的活动地盘只剩下一个狭小的圈子了。
保尔在她身旁躺下,舒服地伸直了他那发麻的双腿。
城里的生活一如既往。五个集市上充满喧嚷嘈杂的人声,在这里的人只有两种愿望:一是漫天要价,一是落地还钱。形形色色的骗子都在这儿大显身手。几百个眼尖手快的人像跳蚤一样在市场上跳来窜去,他们的眼神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良知。这里就像是一个大粪堆,聚集着城里所有的蛆虫,他们都一心想哄骗坑害那些初出茅庐的新手。班次极少的火车从车厢内放出成群结队扛着口袋的人,这些人全都拥向集市。
“柯察金同志!请您把资产阶级那些俗套丢掉,躺下休息吧!”她开玩笑地说。
晚上,集市上空寂无人。白天生意兴隆的小巷、一排排黑洞洞的货架和摊位显得冷清萧条。
丽达累了,她将头靠在包上,打起盹来。保尔耷拉着腿,坐在铺位上抽烟。他也十分疲乏,但没有地方可以躺下。夜间的清凉气息从窗外阵阵袭来。车身突然一震,丽达惊醒了,她看见保尔烟头上的火光,心想:“他会就这样一直坐到天亮,肯定是怕我拘束,不想和我挤在一起。”
夜里,就是胆大的人也不全敢冒险潜入这死气沉沉的街区。这里,每个亭子后面都有潜在的危险。夜里常常突然响起枪声,仿佛用锤子敲了一下铁板,一个人立刻倒在血泊之中。等到在附近站岗的民警集合后赶来(他们从来不单独行动),除了一具蜷缩的尸体之外,已经什么人也找不到了,凶手早已离开现场,逃之夭夭,市场附近的居民却从梦中惊醒,被闹得不得安宁。集市对面有座“俄里翁”电影院,那里街道上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
列车行驶缓慢。由于超载和失修,缺油的车身不时发出吱轧,喀嚓的响声,每到铁轨的接头处,就会震动摇晃。黄昏时分,车厢里暗下来了。暮色渐浓,夜幕遮住了敞开的窗子,车内漆黑一片。
电影院里,放映机喳喳地响着。银幕上争风吃醋的情敌在格斗。片子一断,观众们就尖声怪叫。市内和郊外的生活似乎都没有脱离常轨,就连革命政权的中枢机构——党的省委员会内也是一切如常。然而这种平静只是表面现象。
丽达和保尔挤在一个狭小的铺位上,一捆捆报纸把他们同邻座隔开。他们一面开心地谈论刚才那个令人不太愉快的插曲,一面津津有味地大口大口吃着面包和苹果。
在这个城市里一场风暴正酝酿成熟。
“曼卡,我的油桶呢?”
许多人已经知道这场风暴即将来临,他们中有些人把步枪笨拙地藏在庄稼人的“长袍”下,从四面八方潜入城内;有些人装扮成小贩坐在火车顶上溜进城来,不上集市,却背了口袋照着暗记在心的地址去了指定的街道和住宅。
窗外掠过胖女人的身影,她高高地坐在一大堆口袋上,只听她喊道:
这些人都知道内情,可是,工人区的群众,甚至那里的布尔什维克却并没有觉察到已经逼近的风暴。
列车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