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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声让我想到,阁下说的话有道理:作为军人我真是一场灾难。但我也要告诉您:如果一个优秀的军人不能心存疑虑,我情愿自己的事业止步于此,做一个末流的中士。他的军队遗忘了他,最后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穿上军装的初衷。
伊玛尼坐在小孩身边。我无法告诉您他们谈话的内容,但我知道他们谈论的是我。某一刻,小孩模仿小鸟在我四周飞翔,还叫我<i>查彭戈</i>。我的女伴抓起孩子的手,带着他小巧的手指抚过我手臂上残留的少许敷料。小孩一开始很害怕,后来咯咯地笑了起来。他以为从我手腕上掉落的纱布是残余的翅膀。归根结底,我不是<i>查彭戈</i>,那种从不展开翎羽的鹰。最后,小孩在释怀和失落中笑了。
男孩误认为我是鸟,只是故事的序曲。中午发生的事更为严肃。卡蒂尼·恩桑贝和意大利女人比安卡·万齐尼的对话让我大为震惊。卡蒂尼请求意大利女人把他的女儿伊玛尼带去洛伦索·马贵斯,赚取白人男子的钱。他说女孩是个美人坯子,有着偏浅的肤色和温顺的性情。意大利女人不会后悔的。比安卡回答说她做不了主,自己只不过是个酒馆老板。对此,卡蒂尼又央求说:“那就带她去您的酒馆吧。”然而,可怜的卡菲尔人从来没进过城:那些酒馆里的妓女都是白人。黑人只在原住民街区的商店里接客。
“他们从您身上砍下的那对。”他解释说。
很快,意大利人不再坚持。她答应考虑此事。第二天,她决定和我开诚布公,像是欠我一个解释。她承认她想过把伊玛尼带去洛伦索·马贵斯,尤其是头天晚上,看见她裸体的时候。卡蒂尼的请求合情合理:白人妓女在和有色女人的竞争中输掉了领地。意大利女人见我沮丧,没有作答,又鼓励我去洛伦索·马贵斯感受一下酒馆的欢腾气氛。她说起几家酒馆的名字,像什么国际音乐厅、蒂沃利、托卡德奥、波希米亚女孩、俄罗斯酒吧,诸如此类。
“翅膀?”我问。
欧洲的游客在非洲的感觉就像在里斯本、巴黎或伦敦。几镑钱就可以买到各国女人的柔情,尽管人们猜测她们很多人用了假身份。比安卡列举了一堆具有异国风情的名字,多莉、凯蒂·林德斯特伦、范妮·舍夫、海伦·德赖斯代尔、萨拉·佩珀、布兰奇·杜门德、西西莉亚·拉文德。雇用伊玛尼,她又说,会打破当前设立的规矩:白人在城里的酒馆,黑人在郊区的商店。比安卡打趣着在这个戒律形同虚设的世界里违背上帝的可能。“我要叫她‘黑莉莉’。”她说。我让她打住。她没有理解我的反应,以为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抗议说所有人都忘了考虑当事人伊玛尼。
在此我将向您讲述我在今早经历的神奇邂逅。我和伊玛尼在河边散步。这时,一个小孩跑了过来,问我还会不会长出翅膀。我以为我会错了意,我对卡菲尔人的语言知之甚少。
“有人问过伊玛尼的想法吗?”我问。
我无比感激您免除了我间谍的职务,还鼓励我继续给您寄这些字句粗陋的私信。这封信也是如此。您将从我的叙述中看到,非洲腹地不单是一种风景。也许我就是第二个迪奥克莱西安诺·达斯·内维斯,一个混入原住民的世界、再也回不来的白人。腹地人管他叫马凡巴切卡,微笑的行者。我不发笑,也不行路。但我将完成一场在非洲灵魂深处的旅行。您可以将我的信看作对这次旅行的记录。接连不断的信件让我免于死亡,免于在人们的记忆中永久地消失。
“从何时起我们要过问女人的想法了?”她反驳说,“伊玛尼一个人会更幸福。在您的手上,如果您手臂上挂着的那玩意儿能算作手的话,那丫头只能当一个白人的老婆。在我手上,她将成为女王。”
阁下,您说得对。我不配做一名军人,更没有做间谍的天赋。谢谢您的来信,尽管您对我的欣赏称不上是赞美。但是,当阁下以艾雷斯·德·奥内拉斯个人的身份出现时,我得到了难能可贵的陪伴。因此您的话不是在给我降职。相反,您短信的结尾对我来说无异于殊荣。
她还说,我们根据自身的经历都清楚,白人男子一旦看到黑女人点亮城内的酒馆,就会忘掉成见。只有白人女人会因为竞争愤愤不平。唯一的问题,比安卡进一步提出,就是黑人女孩很快就会身体发胖,皮肤松弛。必须趁她们正当妙龄的时候聘用她们,赶在她们生完孩子、人老珠黄前。年轻、貌美、单身——伊玛尼符合所有条件,可以在这行干很久,赚得盆满钵满。
尊敬的艾雷斯·德·奥内拉斯中尉先生:
我听着她的计划,心如刀绞。若非我身患残疾,我一定会把这个女人掳去一个连我都怀疑并不存在的地方。
<i>萨那贝尼尼,1895年10月1日</i>
您说的话不无道理。我想象不到和一个黑人女性的婚姻生活。尽管如此,我还是任由那个美梦疯长。昨天,我和伊玛尼含糊地提起这事。她的话在我看来相当明确。她说,我们两个的世界归根结底没有那么不同。她是对的。不管在非洲还是我那个位于葡萄牙的村庄,女人都对结婚期望甚低。她们从不指望丈夫,也就不会感到幻灭。女人必须成为母亲。不是她选择要的孩子,而是遵从神和自然的意志,和那些什么都指望不上的男人生下后代。
(鲁道夫·费尔南德斯神父)
阁下会问,我们会生出怎样的小孩?又要怎么向葡萄牙的家人介绍他们呢?回答我的不是伊玛尼,而是比布莉安娜。她带着预言似的肯定,说:“婴儿的肤色有什么打紧的?贡古尼亚内会有葡萄牙白人的子孙,葡萄牙人也会有非洲人的子孙!我们无法抵挡潮流,就像筛子兜不住风。时代,我的孩子,时代把种子都混在一起。”
<i>这就是我们命运的贫苦之处:到头来反倒怀念起先前的暴君。</i>
因为种种原因,那天早上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神父做弥撒。我希望我背弃已久的上帝能指引我,治愈我的间歇热。萨那贝尼尼教堂狭小、孤寂、衰败,神父不务正业。但是,教堂不管在哪,都是一个小国家。即使像我这样不做礼拜的人,也在教堂的安宁里,找到让我旧日的灵魂重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