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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我们就完成了事情的第一步,”他和泰丝会合到了一起,“我得把这些东西拿到船上进行研究,行动越快效果越好。走吧?”
斯利卡又检查了一次他的身体,确保胸部仍在起伏,呼吸平稳,脉搏也还在跳动。这生物似乎没受到伤害——失去不到十毫升血液应该不会对这么大体积的生物造成损伤。他知道,麻醉剂的作用会在几分钟后消失,斯利卡赶紧整理好东西,回到了泰丝等待的地方。
“我想等到他苏醒过来,”她说,“时间应该不会很长,而且我想确定我们没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斯利卡,为什么我们要到这里来,然后耍这种花招从这些一无所知的种族身上窃取血液?明明有其他智慧生物愿意主动献血啊。倒在地上的那个生物看起来特别无助,虽然他很丑陋,但我真的很同情他。”
注射器抽满了,斯利卡小心地拔出针头,用一小块胶棉状物质按压着针孔处,同时用同样的东西密封好针头,然后把东西装进了箱子里。从男孩倒下开始,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
“我理解你的感受。”斯利卡委婉地说,循着她目光的方向,他推断出了她的想法,“严格地说,这个星球是应急补给站。你也知道,我曾想争取晚些时候再去度假,出发之前先去做个更新,但那太耽误时间了,到时候就没有多少时间去参观布兰星球了。所以除了中途停下,我们没有其他办法,而且这是途中唯一一处补给站。如果我们搭车过去,不用自己的飞船,还可以及时赶到布兰接受治疗,甚至在船上接受治疗,但你比我更不想这么做。我知道这样的做法对于一个文明生命而言不太舒服,但我向你保证,这对他们没有任何害处。你看!”
斯利卡打开了存放其他设备的小防水箱,从中拿出了一小瓶液体和一个颇有地球特色的皮下注射器。他俯身看着石头上这具无力的躯体,打开瓶子,嗅了嗅,酒精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他用棉签蘸了一些酒精,轻轻地抹在男孩脉搏跳动的区域,然后极其小心地在那个位置插入细细的针头,直到感觉针头穿破了坚韧的血管壁,他才非常缓慢地拉回活塞。透明的针筒里开始慢慢灌进了深红色的血液。
他向下一指。杰克正好坐了起来,一脸困惑的表情,当然谁也没看见他昏了过去。他是个健康活泼的孩子,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在白天睡着,但他从来没有躺在一块石头上睡着过。他没有困惑太久,只是感觉有点儿冷,其他孩子肯定已经走远了,于是他匆匆穿好衣服,找到了之前吉姆没给他一起扔过来的书,跑上了小路。
他把这具小小的身体平放在地上,仔细检查了露在外面的胸口和脖子。脖子上可以感觉到脉搏,他高兴地嘀咕了几句什么。书上又说对了一次。
看着他离开后,泰丝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等杰克一离开视线,斯利卡便拿起了气瓶和箱子,确保箱子做好了防水密封,然后背着这些东西艰难下山。他没有让泰丝帮忙,免得她再去攀爬了,所以她直接空着手滑下了水坑。当斯利卡回到飞船上时,她正在小厨房里准备食物,几分钟之后,她就把吃的送到了实验室,然后待在那里看斯利卡要做什么。
虽然有些波折,但斯利卡一直在观察着气泡。气泡刚一消失,他就从隐蔽点跑向了实验对象。原本双脚离地坐在那里的杰克现在开始倒向身后的花岗岩,在他头撞到石头上之前,斯利卡堪堪冲到身旁接住了他。斯利卡显然之前并没有预见到这种危险,直到气泡释放之后。
斯利卡已经把血样转移到了一个小小的细颈烧瓶中,烧瓶用保温垫包着,温度设置为书上所说的人体血液的温度。血液没有任何凝固的迹象,显然一些抑制凝血的化学物质在采样前就已经在注射器里面了。泰丝饶有兴趣地看着斯利卡在烧瓶前弯下身子,张开嘴,然后他张开了舌头上的静脉瓣,从中流出一股细细的血流,他把自己的血液和人类的混合到了一起。斯利卡的静脉瓣和控制它的小肌肉是后天手术的结果,斯利卡他们种族的生物学家们还没能成功地改变基因,使得他们能先天发育出这样的结构。斯利卡的这个小手术是在他接受第一次更新时一起完成的,而且是整个过程中最难受的部分。泰丝还很年轻,她并不怎么期待这个改变的过程。
就算第一个气泡没有打中,斯利卡也不会感到惊讶。但运气加小心产生了更好的结果。男孩无疑感受到了气泡膜接触到他的身体,他以为是碰到了什么蛛网一类的东西,于是把胳膊伸到背后似乎想甩掉这些“蜘蛛网”,但他没有机会做完这个动作。刚接触到他的皮肤,薄膜就破裂了,释放出了里面的气体。杰克吸了整整一大口。这一次,书上写的似乎对了。
等烧瓶装满后,斯利卡直起身来。他的妻子好奇地看着这个容器。“他们的血看起来跟我们的没什么区别啊,”她评论道,“为什么现在要进行体外混合呢?”
他仔细观察着气泡慢慢胀大,差不多大小合适之后,他松开了扳机,用另外两个小装置又喷出了一股气泡,并在喷嘴附近释放出了另一种可以让它凝固的化学物质,从而防止气泡在分离时破裂。这些几乎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就这样飘在空中,飘向了杰克坐的地方。
“还是有些区别的,不过要通过化学手段或显微镜才能发现。而且两个物种的血液肯定会有差异,否则他的血液就不会与我的血液发生反应了。如果血液来自两个物种,最好让初始反应在体外进行。如果供体是我们种族的一员,那仅仅可能是血型不同而已,就没必要这样了。如果你跟我不是一个种族,我们就会省下好多麻烦。”
这是一种高表面张力低蒸汽压的油状混合物,在适当的条件下,可以在很长时间内保持稳定,里面混合着斯利卡制作的麻醉剂,还有一部分氢气。斯利卡预先仔细计算过混合物的比例,使这种气体刚好比空气轻,可以稳定保持一个直径一米的气泡长期存在的状态。
“为什么两个接受过治疗的人使用对方的血就没有效果呢?”
斯利卡用一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然后把小气瓶放在地上,用另一只眼睛检查喷嘴上是否有土,开始调节阀门。准备完毕,他将喷射器举得远离自己,朝向杰克,接着按下了喷嘴上类似扳机式的开关。他瞪大眼睛使劲盯着,看到几乎透明的气泡出现在喷射口处。
“未接受治疗者的血液里面有白细胞,那是一种透明的类似变形虫的细胞,它可以起到清道夫的作用,抵御入侵的有机体。这种治疗会破坏或者说改变它们,让它们不再是独立的个体,我只是打个比方,当然它们从来都不是真正独立的。它们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细胞,它的分支会延伸到宿主的各个部分,然后以某种未知的方式与神经系统发生连接,或者至少让神经系统变得敏感。如你所知,一个接受过治疗的人可以主动阻止伤口出血,克服疾病和衰老带来的化学变化。实际上,它可以让你一定程度上抑制那些所谓‘非主动的’身体机能,从而对那些会引发有机体死亡的常见原因产生免疫。”他伸出一只触手抚摸着妻子,“再过一两年,你就到治疗年龄了,这样我们就再也不用害怕被分开了。
斯利卡必须要来到男孩的背后,这需要他在灌木和石堆间迂回前行。等他走到合适的位置时,男孩已经把短裤的正面翻过来,穿上身了,接着他整理起了鞋带——之前他把鞋甩到一边时根本没把它们解开。
“回到你问的问题上。这个巨大的白细胞几个月后往往会分裂成原来那种不可控的样子。如果这个过程不加干涉的完成了,再过大约那几个月的一半时间,新的细胞甚至连防御作用都没有了,相反,它们会发起攻击,机体就会患上白血病死亡。而来自其他血液中的白细胞通常会终止这种分裂,那个巨型细胞仿佛也有自知之明,会意识到必须保持团结才能确保自己的位置不会被篡夺。即使在少数治疗失败的情况下,至少也不会出现白血病。”
斯利卡边走边思考着目前的状况。那个人类正坐在石头上,面对着水坑的方向。此时,斯利卡正在他的右侧,位置略高。泰丝在更前面,位置更高。即便有风,这风还不足以吹皱水面。于是,斯利卡润湿了自己的触手,然后感觉到一股非常弱的微风从东面吹来,也就是那个人类的后方。斯利卡不由得感到一丝庆幸,现在万事俱备。杰克的皮肤还是湿的,他也敏锐地感觉到了这股风,于是不假思索地转身背对着那股风。
“这些东西我大多都知道,”泰丝回答,“但我不知道还有患白血病的风险。既然可以延长生命,我想这轻微的风险是可以接受的。在可以使用之前,血液的混合剂要放置多长时间?”
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对权威的叛逆,杰克从水中又爬到了之前跳水的石头上——这迫使正在用触手抓着各种设备以最快速度冲下山的斯利卡赶紧在最近处藏了起来。但是看来杰克又重新考虑了一下,从小他就被告知单独游泳的危险性。年轻的冲动之下也暗藏着一层理性,他从岩石堆上爬了下来,坐在放衣服的那块依旧还有些温度的石头上,开始擦干身体。这时,斯利卡又继续开始悄悄地下坡。
“据我所知,四个小时左右是最理想的,但不需要太精确。睡觉之前,我会把它用掉,在夜间让它进行体内反应,明天早晨我们再抓一个人类,搞到完整剂量,然后就可以去度假啦。”
“我要走了,”他对弟弟说,“快点追上我们。”他转过身去,消失在了前往那条路的方向上。杰克冲着他离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杰克·韦德沿着路一直跑,希望能赶上哥哥。他知道自己刚刚睡着了,但肯定只睡了一会儿,吉姆顶多比他早走了五分钟的路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打盹儿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他也流过血,都是一些磕磕碰碰,活泼的男孩难免会在生活里出些状况。他的喉咙有点儿痒,但他觉得这是蚊虫叮咬造成的,对此他唯一的感觉是有点儿不舒服。
从远处的路上传来一个声音:“吉姆!杰克!快走啦!”吉姆回应了一声。
和他想的一样,在其他人到家之前,他就追上了他们,不过离家也不远了。听到弟弟的脚步声,吉姆回过了头,便停下来等他;其他男孩挥手告别转身走了。杰克来到了哥哥身边,气喘吁吁地慢下了脚步。
“放心我会的。”他回话时,杰克在他身边爬出水面,“你也会的,起码今天会。我要回家了,你也知道如果老爸听说你独自去游泳了会怎么样吧。快穿好衣服。这是你的。”他把衣服放到水坑旁的一块石头上。
“怎么这么慢?”吉姆问,“你肯定又去游泳了吧!”他瞪着自己的弟弟。
“你是胆小鬼,吉姆!”他又一次把头伸出了水面,“我打赌你不会走的!”这时他的哥哥出现在了水边,已经穿戴整齐,除了那件被当作毛巾的背心,他会在到家之前想办法把它弄干,再重新穿上。
“我没有,”杰克深吸一口气,“我只是走得有点儿慢,我在——思考。”
“过来穿衣服,傻瓜!”对方答道。杰克做了个鬼脸,“为什么这么早走?”他喊道,“还不到四点呢。我想再游一会儿。”接着,他就爬上了采石坑边的一堆花岗岩,从一个从没有人到过的高度跳入了水中。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思考了,小屁孩?”一只手试探地拂过他的头发,“你看你头发湿得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我们最好先在外面等一会儿。去,把我的书放在门廊上,看看几点了。”
吉姆作为年龄最大的孩子之一,他的行动产生了连续反应;杰克再次浮出水面时,其他人都不见了。于是,他喊着哥哥的名字。
杰克点点头,他接过书,转身进了大门,然后跑到了后门口那儿把书一丢。他透过厨房的窗户往里瞧了瞧,现在是四点过几分的样子,接着他跳下台阶冲向了哥哥。离晚餐还有一个半小时,他们一起完成了一些早就该完成的作业,母亲在厨房门前摇铃铛的时候,他们的头发和背心都干了。孩子们在水龙头那里洗了手,喧闹着冲进屋内开始吃饭。吃饭的时候没人提起那些令他们尴尬的问题,兄弟二人认为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安全了。
“你想回去就自己回去吧,小不点儿。”杰克笑着跳进了水里。他住在离道路很近的地方,而且和其他十岁孩子一样以自我为中心。另外两三个孩子没听杰克的话,而是同意那个小男孩的说法。接着又有几个人消失在了他们藏衣服的灌木丛里,其中就有吉姆,他估计回家的这段距离不足以风干他的头发。毕竟,他们不应该在采石坑游泳,如果让家长知道,那就是自找麻烦。
当晚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脱衣服的时候,杰克问:“你觉得我们是不是每次都没被大人们注意到,吉姆?那里离大路太近了,我总是想着会不会有人在经过的时会听到我们的动静。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们在那里游泳啊?我们和其他人游得一样好。”
“我什么也不怕,”这个七岁的男孩坚决地进行了否认,“不过现在已经晚了。你看太阳。”
“我猜他们是觉得如果我们淹死了,他们得花很大工夫把我们捞上去。他们说水坑有一百多英尺深。”哥哥的回答有点儿心不在焉。
“走这么早干吗?你怕什么?”他嘲笑道。
听到他的语气,杰克猛一抬头。吉姆小心地脱下袜子,露出了一块难看的擦伤,显然这个伤口还是新鲜的。杰克过来检查着这处伤口。“你怎么受伤的?”他问道。
听到他的话,杰克·韦德惊讶地看着那个男孩。
“我第一次跳水的时候脚撞在了石头上。有点儿疼。”吉姆说。
这群孩子如果有条件可能会玩得更久,但周围的地理环境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们。采石坑在山的东侧,现在接近黄昏时分,他们到这里的时候大部分水面都在阴影里。随着太阳的落山,气温开始下降,在九月中旬只穿着泳裤就有点凉飕飕的了,他们的热情也随之下降。年龄最小的那个孩子想起了自己住的地方比其他人都远,所以打算回去了。他穿好了衣服,劝一两个附近的孩子跟他一起走。
“是不是应该让妈妈给你涂点儿碘酒?”
两三个男孩爬上了采石坑边缘,又跳入了水中。但是斯利卡看到他们溅起的水花之后,认为他们不可能再往更高处爬了。很明显他们只是为了找乐子,他也不知道他们会在这里玩儿多久。不过他很想知道,他们是否会一起离开。有了这个想法,他回头瞟了一眼身后的气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