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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板头把刚点亮的香烟狠狠地按进烟灰缸里,说,你真是个迂夫子,她又不是我的老婆,管那么多干嘛,你不泡她,别人照样泡她。
我说我不去,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干什么好事呢。
板头说,谁叫你是我好兄弟。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两千块钱,说,手术后剩余的钱给我女朋友,算营养费。
我说,你给四千吧,你写个委托书给我,万一出现医疗事故,和我没关系。
板头又掏出一千五,重点了一遍,又放回伍佰,说,三千吧,这么多钱她可以吃好几个月的老母鸡。
手术费花了八佰七十六元。
我扶着她出了医院。
她说,谢谢你陪我半天。
她的头上爆出大颗大颗的汗,后背也湿透了。
她用手捂住小腹,牙齿紧紧咬着下唇。
我说,你住哪儿,我送送你。
她说,你不要去了,很偏的,出租屋。
“你家哪儿的,总得有人照顾吧”。
我说,“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你叫我小珠吧,我是广丰岭底人,你没有去过吧。
我去过,在大山里面,有原始森林,我常去哪儿避暑呢。
我说。
你父母看到你这样会心疼的。
我又说。
她不再说了。
我说,我去宾馆开个房间,你去住两天,好好休息一下,服务员可以照顾你,吃喝我都会安排好,总比你一个人住在出租屋里强吧。
我想,我若早婚的话,我的女儿应该有小珠这般大。
小珠和板头上高二的女儿同年。
我现在还记得,小珠那条尼龙丝袜上,有斑斑点点的猩红血迹,在去宾馆的路上慢慢变黑变涩。
我对那个妇科手术室抱有会产生胃肠**的恶劣印象。
我在手术室门口,看见小珠躺在手术台上,她对手拿钳子的大夫说,会不会很痛啊。
大夫戴着白色大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十几分钟后,大夫用卫生纸包裹着一团肉坨,连同一副一次性塑料手套,扔进黑乎乎的垃圾桶里。
大夫说,你可以下床啦。
小珠说,让我多躺一下吧。
她的声音有些暗哑,像是从一根断弦上弹出来的。
我不知道她是因为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眼角有蠕动的细流。
手术室并不大,有两扇窗户,鼓风机呼呼呼,吊扇哗啦哗啦,日光灯也咝咝咝咝地边闪边叫。
碘酒和苏打水的气味抱成一团。
当日我根本就没有细致地看她。
有时候是这样的,在某个过程或瞬间,即使是一个与你无关的人,你都会不忍心细致地看她(他),仿佛那是一个黑洞。
大概时隔半年了,一天,我正在办公室里玩游戏,接到一个电话,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有些低沉,喉咙里像塞着一团棉花似的,说,大哥,你还记得我吧。
我说你是谁啊,我没印象啊。
她说,小珠。
小珠?哪个小珠。
我说。
你陪我去过医院呵,她说。
我说,你有事情吗。
她有些支支吾吾,说,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我说你在哪儿?出了什么事情?她说,你过来就知道了,我在大观园茶楼等你。
小珠穿一件羽绒服,缩在沙发一角,像一只企鹅。
她的鼻梁红红的,脸色发青,显然是感冒的样子。
看起来,她成熟了许多。
她说,大哥,听说你和职业学院的领导很熟,你是不是可以介绍我去读书。
我说,你出社会几年了,原来是什么毕业。
她说,读了初一。
我说,你怎么想到去读书呢。
她说,在城市,没有知识很难生存下去。
她的话让我吃惊。
说真的,之前,我对她有些鄙夷——一个女孩子轻易地作践自己的肉体,和作践她的母亲没有什么区别。
和我说话的当儿,她的电话一直没有停歇。
她侧转身子,一手虚掩着嘴巴,一手托着手机,说,大哥,我有事,中午不去了。
我说,你大哥真多,左一个又一个的大哥,你够幸福的。
她说,吃饭时间到了,电话就多,有几个大哥叫我去吃饭呢。
那你吃饭问题都由大哥们解决吧,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