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第5/5页)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爱米文学网aimiw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我本来想把车子开到某个地方翻到峡谷里去,”安布罗修说道,“后来我想,那样干太傻,于是就把车子开到廷哥马利亚,路上还捎了两名乘客,这样就够我买汽油的了。”
小萨,那是在你们领养了巴杜盖不久后。一天下午,安娜从德尔加多医院回家时带回来了一个鞋盒,里面还直动。她打开鞋盒,圣地亚哥看到从里面跳出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安娜说:花匠好心送给我,不好不接受,亲爱的。起初,小狗很惹人讨厌,为此二人总是吵嘴。小狗常在小客厅、床上、浴室里撒尿。为了教会它在外面撒尿,安娜打它的屁股,把它的嘴摁在它自己的屎尿里,这时圣地亚哥就出来保护它,于是二人吵了起来。小狗啃书,圣地亚哥打它,安娜就挺身而出,加以庇护,于是二人又吵了起来。不久它就学会了:想撒尿就用爪子搔门,像触了电似的望着书橱。开始几天,它在厨房里睡觉,睡在一块粗麻布上面,但到了深夜就汪汪地叫,来到卧室门前呜呜地叫。最后二人把它放在屋角鞋子旁边。渐渐的,它又获得了上床的权利。那天早晨,它钻进了盛脏衣服的箱子,怎么也出不来了,圣地亚哥光看着它不管。后来它有了经验,先把爪子扑在箱子边上,把全身重量压到这一边,箱子晃动起来,最后翻了。它一动不动地等了一会儿,接着摆着尾巴走向自由。此时有人在窗上敲了几下,露出了波佩耶的面孔。
第二天早上,安布罗修开车进入了廷哥马利亚,他犹豫了一会儿就到伊蒂帕雅的车库去了。怎么,黑人?你又给堂伊拉留干了?
“是在观花埠,”圣地亚哥说道,“由于奇斯帕斯的婚事,那年夏天,我爹妈没去安贡。我想他们只在周末才去。”
“我把他的车子偷来了,”安布罗修说道,“他坑了我的钱,我这是报复他。我想把车子卖给你。”
“是在安贡去世的?”安布罗修说道。
伊蒂帕雅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起来:你疯了,兄弟?
“奇斯帕斯二月结婚,爸爸三月就去世了。”圣地亚哥说道,“爸爸本来是想同妈妈到欧洲去的,却去世了。”
“对,我疯了,”安布罗修说道,“你买不买?”
小萨,那是在奇斯帕斯和卡丽结婚一个月之后。他们结婚时,安娜和圣地亚哥接到了通知和邀请,但二人既没去参加婚礼也没有打电话送鲜花表示祝贺。波佩耶和蒂蒂也没来劝他们去。这对夫妻度蜜月回来后,到窄小胡同来了一次。他们并没有生他的气,详详细细地向圣地亚哥和安娜讲述了在墨西哥和美国旅行的情况,然后四人乘波佩耶的车子出去兜风,在铁掌俱乐部喝奶油汽水。这一年,四个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见一次面,在窄小胡同,有时也在圣依希德罗区,波佩耶和蒂蒂的新居就在该区。小萨,有些事你是从波佩耶和蒂蒂口中得知的,比如奇斯帕斯的订婚仪式、婚礼的准备工作、爹娘要去欧洲旅行的打算,等等。波佩耶完全沉浸在政治活动里,陪同贝朗德周游各省。蒂蒂怀孕了。
“买一辆偷来的车子?”伊蒂帕雅说道,“我买了之后怎么办?人们都认得‘山间闪电’,堂伊拉留没准报了案。”
“好像没什么痛苦,”圣地亚哥说道,“好像是睡着死的。”
“好吧,”安布罗修说道,“那我就把它翻到峡谷里去,至少算是报了仇。”
小萨,那是卡利托斯第一次酒精中毒发作不久之后。一天晚上,卡利托斯以坚决的口气在编辑部宣布:我要戒酒一个月。没有人相信他,但他一丝不苟地实践了他那以意志力治疗酒精中毒的诺言,整整四个星期滴酒不沾。他每天都在自己办公室桌上的日历上画掉一个日子,每次总是举起日历挑战似的说:十天了,十六天了。一个月满了,他又宣布:我现在可要开戒补偿一下了。当天晚上一下班,就又喝开了酒,先是同诺尔文和索洛萨诺在市中心的几家酒馆里喝,后来在一家餐厅遇到了几个正在庆祝某人生日的体育版编辑,又同他们一起喝。天亮了,他又在帕拉达市场同几个不认识的人喝,这些人后来偷了他的钱包和手表。这都是他后来自己说出来的。那天早晨,有人看见他向《最后一点钟》和《新闻报》的编辑们借钱。黄昏时分,阿里斯佩发现他在圣马丁广场塞拉酒吧门廊里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人喝酒,鼻头通红,双眼凝滞。阿里斯佩在他旁边坐下,但根本跟他说不上话。阿里斯佩事后讲道:他不光是醉,简直是泡在酒里了。当晚卡利托斯来到编辑部,看着周围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一副失眠的样子,浑身散发着说不上是什么酒的混杂气味,脸部不安地抖动着,颧骨、太阳穴、前额和下巴的皮肤不停地颤动,一直在颤动,对众人的玩笑也不理会,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站了一会儿,焦躁地望着自己的打字机。突然,他用力把打字机高举过顶,然后一言不发地松手,小萨,只听得一声巨响,字键、螺丝钉……雨点般撒了一地。人们过去抓他,他撒腿就跑,一路号叫着,手里揉着稿纸,踢飞字纸篓,撞翻了好几把椅子。第二天他就住进了医院。那是第一次,小萨,从那天以后,他一共住了几次医院?圣地亚哥回想:一共三次。
伊蒂帕雅抓了抓头皮:你简直疯了。二人讨价还价,足足有半个小时。与其把它翻到峡谷里还不如利用它来干点儿什么,黑家伙,但我不能出很多钱。我得把车子整个拆了,把零件一件一件地卖掉,车身也得重新漆过,等等。干脆点儿,伊蒂帕雅,你出多少吧?还得冒风险呢,黑家伙。你出多少吧?干脆点儿。
“堂费尔民是怎么死的,少爷?”安布罗修说,“他去世的时候痛苦吗?”
“他给了我四百索尔,”安布罗修说道,“比一辆旧自行车还便宜,刚够用来回到利马,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