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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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三天,东尼才来。六月二日中午,东尼终于出现了。这一天,正是阿玛迪多三十二岁的生日,他在饿得半死又因为没有消息而绝望的处境中度过。东尼已不是送他来这里时那副慷慨、热情和自信的样子了。他脸色苍白,没有刮脸,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情,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他带来一暖瓶咖啡和几块香肠加奶酪三明治。阿玛迪多一面狼吞虎咽地吃着,一面听着坏消息。所有的报纸都刊登了他的照片,电视也在不断地播报通缉令;一起出现的肖像还有:胡安·托马斯·迪亚斯将军、安东尼奥·德·拉·玛萨、埃斯特莱亚·萨德哈拉、菲菲·巴斯托里萨、佩德罗·里韦奥·塞德尼奥、安东尼奥·英贝特、瓦斯卡尔·特哈达和路易斯·阿米阿玛。佩德罗·里韦奥·塞德尼奥已经被捕,把他们都供出来了。谁能提供上述要犯的情况都会得到重赏!对一切反特鲁希略分子在进行大规模搜捕。昨天,杜兰·巴雷拉斯医生已经被捕。东尼认为,医生经受不住酷刑拷打,最后肯定会招供的。阿玛迪多继续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这一整天,他都在窗户旁边守候着吉普车的出现。屋子里一点吃的东西也没有,可是他并不饿。他时不时地喝几口蒸馏水,这欺骗了胃肠的注意力。但是,孤独、无聊、得不到消息是很折磨人的。至少有台收音机也好啊!他极力克制着出门的诱惑:真想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找份报纸看看。小伙子,忍耐一下吧!东尼一定会来的。
“东尼,即使这里是个安全的藏身地方,我也不会留在这里的,”中尉说道,“宁可让他们杀死,我也不再孤独地待上三天了。”
屋内没有电灯。阿玛迪多脱下鞋子,和衣躺在床上。东尼·桑切斯的吉普车声越来越小,最后听不见了。他感到疲倦,脚后跟和踝骨疼痛,但是心里非常平静。特鲁希略一死,他如释重负。自从他被迫杀死了那个可怜的人——天啊,他是路易莎·希尔的哥哥!内疚就不断地啃噬着他的心,但现在可以肯定,沉重的心情会渐渐消除。他又可以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了,可以问心无愧地照镜子,而不会感到里面那张面孔令人恶心了。他妈的,要是能把阿贝斯·加西亚和罗伯托·菲盖罗阿·加里翁少校一起消灭掉,那就一切都无所谓了,他就可以安息了。他蜷缩着身体,为了能入睡,又换了几个姿势,可是仍然睡不着。黑暗中,他听到轻微的嘈杂声和跑动声。黎明时分,亢奋和疼痛减弱了许多,他终于进入了梦乡,睡了几小时。他突然惊醒,因为做了一个噩梦,但是没记住内容。
“那你到什么地方去啊?”
小房子很简陋,周围有一些地,没有种庄稼。房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有垫子的单人床、几把破椅子、一个装蒸馏水的大瓶子。东尼·桑切斯说:“明天我给你送些吃的东西来。放心吧,这里没有人来。”
他想起了表哥马克西莫·米耶塞斯,后者在杜阿尔特公路旁边有一片土地。可是,东尼给他泼了一瓢冷水:公路上布满了巡逻队,在盘查过往车辆。不等他走到表哥的庄园就会被警察辨认出来的。
“人们不亲眼看见特鲁希略的尸体是不会相信他已经死了的,”机械工议论道,“嘿,这个国家没了特鲁希略可就大不一样啦!他妈的!”
“你还不明白眼下的情况吗!”东尼·桑切斯气得大发雷霆,“已经抓了好几百人了!敌人就像疯了一样,到处在找你们。”
“特工们已经知道‘公羊’死了,”阿玛迪多说道,“我很想看看他们没了自己的元首一个个是什么嘴脸!”
“见他妈的鬼吧!”阿玛迪多满不在乎地说道,“让他们杀死我好了!‘公羊’已经成了僵尸。他们再也救不活他了。兄弟,你别担心。你已经为我做得太多了。你能把我拉到公路上去吗?然后我走着回首都。”
东尼·桑切斯的吉普车向奥萨玛扩建区行驶的时候,城里已经发生了变化。有两辆拉着特工的“刨子”开进城里。吉普车驶过拉德哈麦斯大桥时,看到有辆满载国民警卫队的卡车到达那里,队员们正在跳下车设置路障。
“我害怕。不过,把你扔下我更害怕。但是,我也不想当婊子养的。”东尼镇定地说道。他拍了中尉一巴掌。“好,我送你走。如果抓住咱俩,就说是你拿枪逼着我干的,行吗?”
“阿玛迪多,希望尽快看到你,”托尼一面拥抱他,一面说道,“你的友谊是我生活里一样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