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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应。他们似乎有着同样的面无表情。
“你真漂亮。”玫太太对最小的女孩儿说。
“你们的妈妈在哪儿?”她问。
一分钟后,他们都开始往这边走,慢吞吞的。他们都穿着背带裤,光着脚,倒是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脏。有两三个看起来尤其像格林栎夫家的人;另外几个不怎么像。最小的是个女孩儿,乱蓬蓬的黑头发。他们在离车六英尺的地方停下,站在那儿看着她。
仍无回应。然后一个孩子用法语说了些什么。玫太太不会说法语。
“你们这些孩子,能不能过来一个?”她喊道。
“你们的爸爸在哪儿?”她问。
她把车开上O.T.和E.T.家的车道时,上午已过半。房子坐落在山丘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低矮的红色新砖房,看上去就像个带窗的仓库。阳光直射在白色屋顶上。现在大家都盖这样的房子,要不是刚停下车,就从房后蹿出三条狗来,也没什么能表明这是格林栎夫家的房子。那三条狗像是猎犬和狐狸犬的混血,还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她按了声喇叭。等人出来的工夫,她继续研究那房子。窗户都关得严严的,她寻思着难道政府还给这东西装了空调。没人出来,她又按了声喇叭。门开了,几个孩子出现在门口,站在那儿看她,并没有走上前的意思。她明白格林栎夫家的人就是这样——他们可以在门口看你几个小时。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孩儿说:“他也不在。”
“我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牛。”她又喊了一声,他已走远,没听见。
“啊——”玫太太说,好像什么事得到了印证,“黑人在哪儿?”
他听到了,但没言声。
她等了等,确信没人会回答她。“猫咪叼走了六条小舌头,”她说,“你们想不想跟我回家,让我教你们怎么说话?”她大笑起来,笑声在沉默的空气中渐渐死去。她觉得自己像是在被审判,生死就掌握在格林栎夫陪审团的手中。“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黑人。”她说。
“那俩小子要是不来接它,它就会成为死健将,”她说,“我可警告你。”
“想去就去吧。”一个男孩儿说。
“它喜欢往外冲,”格林栎夫先生说,眉眼中带着赞许,看着牛的臀部,“这位先生可是个运动健将。”
“好吧,谢谢你。”她咕哝了一句,开车走了。
半小时后,她透过前窗看到了那头牛,松鼠色,臀部突出,长长的浅色牛角,它正沿着房前土路缓步走去。格林栎夫先生骑着马跟在后面。“一看就是格林栎夫家的牛。”她咕哝道。她走到门廊大喊:“把它关到它跑不出去的地方。”
沿着房前小路走下去就是牲口棚。她以前没见过那个牲口棚,但格林栎夫先生很详细地向她描述过,那可是按照最新款式建造的。牲口棚就是挤奶间,从下面挤奶,牛奶顺着管道从机器流到奶房,根本用不着装桶,格林栎夫先生说了,不需要人工。“你什么时候也整一套?”他曾经问。
“知道对你也没好处啊,格林栎夫先生,”她说,“但你现在知道了。找匹马,抓住它。”
“格林栎夫先生,”她当时说,“我得自己干。政府可不会尽心尽力地帮我建。装一个挤奶间得花掉我两万美元。我现在也就是勉强维持。”
“他们买它就是为吃肉,”格林栎夫先生接着说,“可它挣脱了,一头撞上了他们的皮卡。它不喜欢汽车、卡车什么的。把它的角从挡泥板上弄下来可费了他们些工夫。总算把它松开,它却跑掉了,他们都累坏了,就没再追——我可真不知道这儿的就是那头牛。”
“是我的孩子们建的,”格林栎夫先生低声说,又加了一句——“当然,孩子和孩子可不一样。”
“白给我都不要。”她说。
“的确不一样!”她说,“感谢上帝!”
“他们买牛也就花了七十五美元。”格林栎夫先生说。
“我的一切都要感谢上帝。”格林栎夫先生拉长声音说道。
“现在就给我把牛关起来,”她说,“我这就开车去O.T.和E.T.那儿,告诉他们今天就得把牛带走。牛在我这儿的这段时间得付给我钱——这样以后才不会再犯。”
令人紧张的沉默。你是得感谢上帝,玫太太心想,你什么事都没做过。
“他们跟我说他们的牛跑了,但我可不知道就是那头牛。”他说。
她在牲口棚旁停下,按了声喇叭,没人出现。她在车里坐了几分钟,观察周围的各种机器,琢磨着有几件是他们花了钱的。他们有一台草料收割机,一台旋转式干草压捆机。这两样她也有。既然没人,她决定下车看看那个挤奶间,看他们拾掇得是否干净。
她一声不吭,只是闭紧双唇看向一边。
打开挤奶间的门,她探进头去,刹那间,几乎无法呼吸。白色的房间水泥铺地,纤尘不染,两面墙上开着一排齐人高的窗户,阳光从那里射进来,满室生辉。金属栏杆锃光瓦亮,她得眯起眼才看得清。她赶紧缩回头,关上门靠在门上,皱起了眉头。外面的阳光并不那么刺眼,但她觉得阳光直射头顶,仿佛一颗银弹要射进她的大脑。
格林栎夫先生停下车,转过头来。“是那俩小子的牛?”他似乎不敢相信。
一个黑人提着一只黄色的牛犊饲料桶从机器棚拐角处转出,朝她走来。那是个肤色浅黄的男孩儿,穿着一件格林栎夫双胞胎淘汰的旧军装。他老远就停下脚步,将桶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