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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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你现在不是不打自招了吗?”法官强调说,“把裁纸刀还给我!”
星期天夜晚,萨丽达·万卡的父母去梅特罗波里丹影院看电影,他们走后十多分钟,这个女孩正在做作业,忽然听到有人轻轻敲门。她上前开了门,看见是古梅辛多·特略站在外面。她有礼貌地问道:“您有什么事吗?”那个罪犯装出世界上最无害的样子,借口说他的煤油炉没有燃料了,想去买,天又太晚了,希望能借一点煤油好做饭(他保证次日归还)。万卡·萨拉维利亚这姑娘既慷慨又天真,便让那家伙进了房间,并且告诉他,煤油桶就放在炉灶和马桶中间。
“为了证明我是清白无辜的,需要借用一下。”古梅辛多·特略平静地解释说。
在巴雷达·依萨尔迪瓦博士那坚固的法官盔甲的里面有着诗人般的心灵。他只要剥去那些法律条款和充斥着拉丁语词的华丽外壳,便可以轻而易举地从那些冰冷的公文里想象出事实真相。他就是这样批阅维克多里亚区提交的报告,一面极为详尽地将告发的事实复原。他读到:上星期一,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名叫萨丽达·万卡·萨拉维利亚,梅塞德斯·卡维略·德·卡沃内拉中心小学的学生,走进光怪陆离的维克多里亚区的警察局。她哭哭啼啼地走进来,面部和四肢都带有青紫色的伤痕,陪同她前来的是父亲卡西米罗·万卡·帕德隆先生和母亲卡塔利娜·萨拉维利亚·梅尔加女士。这个女孩是前一天晚上被强奸的,地点在鲁纳·皮萨罗大街12号居民楼H号房间,犯罪分子是一个叫梅古梅辛多·特略的家伙,也是这座居民楼的房客(住在J号房间)。萨丽达一面克制着慌乱,一面声音颤抖地向社会秩序的维护者们揭露,这次强奸事件是那个罪犯长期蓄意纠缠的悲惨结果。该罪犯八个月来——也就是说自从他像个不祥的怪鸟搬到12号居民楼那天起——就在追逐萨丽达·万卡,而她的父母或别的邻居则毫无察觉。他常常说些令人不快的恭维话和无耻的暗示(诸如“我很想挤一挤你那果园里的柠檬”或者“过几天我给你挤挤奶吧”)。后来,古梅辛多·特略果真从预谋转为了行动,他曾经在这个女孩放学回家或外出办事的时候,等在12号居民楼的大院里,或者在附近的街道上企图抚摸和亲吻她。出于少女的羞怯,被害人并没有把上述被纠缠的情形告诉父母。
法官和书记员互相对视了一下。这时被告人已经站起身来,他脸上的表情好像耶稣准备受难,右手上的刀子发出不祥的寒光,左手则不慌不忙地伸向裤子中央的拉链,痛苦地说:
“一切必要的材料马上备齐。”书记员说罢便离开了办公室。
“法官先生,我至今还是童身,从来没有接触过女人。这个别人用来造孽的家伙,在我身上只能用来小便……”
“在听取证词前,我要把警方的报告和原告的起诉书再看一下。”法官提醒书记员。
“等一等!”巴雷达·依萨尔迪瓦博士产生了极大的疑心,连忙打断他说,“你打算干什么?”
“一件造成严重伤害身心健康的强奸幼女案,”书记员说着把厚厚一袋公文放在写字台上,“被告是维克多里亚区的居民,他否认犯罪事实。主要的证人都在走廊里等着呢。”
“把它割下来,扔到垃圾里,以证明它对我是无关紧要的。”被告一面回答,一面用下巴指指字纸篓。
“早晨好,博士先生。”他一面问候审判官一面尊敬地点头致意。“您好,塞拉亚,”巴雷达·依萨尔迪瓦博士和蔼可亲地笑着说,“您上午给我们安排了什么事?”
他毫无狂妄的表情,平静而又果断地说完,法官和书记员张口结舌地望着,未能发出一声喊叫。古梅辛多·特略的左手已经抓住那个造孽的家伙,右手举起裁纸刀,仿佛刽子手挥动刀斧前那样测量着被判死刑者的头颅,以便手起刀落,结束那不可思议的考验。
夏日一个明朗的早晨,佩德罗·巴雷达·依萨尔迪瓦博士像往常那样衣冠整洁而又准时地走进他在利马最高法院第一庭(刑事)审判长的办公室。他有五十岁左右,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从外表看——饱满的天庭、鹰钩式的鼻子、深邃的目光——组成一副正直、善良的相貌。他的行为举止反映出翩翩的风度,令人肃然起敬。他衣着朴素,因为他是个薪水菲薄的法官,根据宪法,是不能受贿的。但是,由于他品行端正,那样彬彬有礼,竟然给人以一种高雅脱俗的印象。这时,司法部大厦开始从昏睡中苏醒过来,熙熙攘攘的人群拥进这座大楼,其中有律师、讼棍、公务员、告状人、公证人、遗嘱执行者、中学毕业生、好奇的观众。在这座蜂房的中心部分,巴雷达·依萨尔迪瓦博士正打开皮包拿出两份卷宗,在自己的写字台前坐下,准备开始办公。几分钟后,身材矮小、戴着眼镜、说起话来仁丹胡有节奏地颤动的书记员塞拉亚博士像一块陨石般急促而又无声地降落在巴雷达的办公室。
他下手没有?如果一刀下去,会不会发生意外?他肯为了表现抽象的伦理道德而牺牲自己的身体、青春和名誉吗?古梅辛多·特略将把利马最受尊敬的法庭变成祭坛吗?这出法庭悲剧究竟怎样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