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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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必须见到你,哪怕是几分钟,”我这样要求她说,“一切都在进行。”
她的证件在手上,我们真的让玻利维亚大使馆加盖了好多官印和五颜六色的签字,从而使那些证件具有了法律效力。办这手续没用半个小时,因为大使很轻易地相信了胡利娅姨妈的说法:为了把离婚时分到的财物从玻利维亚取出来,要办手续,当天下午就需要办好证明。另一边,没有遇到困难,秘鲁外交部就批准了那些玻利维亚证件。一位大学教授,外交部顾问,帮了我的忙,我给他胡诌了一段“广播剧”:有一位患癌症的夫人,危在旦夕,要尽早地与其同居多年的男子结婚,之后永远安息,去见上帝。
我们在圣马丁广场分手,约定中午在泛美电台的顶楼再见。和哈维尔交谈对我很有益处。我非常乐观、情绪饱满地来到办公室。我看了报纸,摘录了新闻。巴斯库亚尔和大巴布罗再次来时,我已准备好了第一批新闻稿。糟糕的是,胡利娅姨妈给我打电话时,他们两个还没走,打乱了我们的谈话。我不敢在他们面前告诉胡利娅姨妈我已和南希、哈维尔谈过了。
塔戈列大厦一间装有殖民地时期古老木制门窗的办公室里有不少漂亮的男女青年,在那里,我等候着官员——在那位教授的电话催促下——给胡利娅姨妈的出生证和离婚判决书盖章加印。请有关人员签字时,我又听到一起惨案。原来是沉船事件,这件事有些不可想象。一艘意大利轮船停靠在卡亚俄港的码头,船上满是乘客和送行的人。突然,轮船失去了所有物理定律和理性控制,原地旋转起来,接着向左舷倾斜,很快沉进太平洋。船上的人全部丧生,有的被挤压而死,有的窒息致死,还有的被可怕的鲨鱼咬死。这是我身边等着办手续的两位夫人讲的,她们并非在开玩笑,而是对这起轮船失事非常严肃。
“我也可以典当一些东西,收音机、自动铅笔,还有我的金手表,”哈维尔说,眯着眼睛用指头计算着,“我看可以借给你几千索尔。”
“彼得罗·卡玛乔的广播剧里讲的,是不是?”我贸然插嘴。
“向电台预支一些。把我的旧东西都卖掉,衣服呀、书呀,把打字机、手表典当出去,所有能典当的都典当出去。然后再找其他的工作,拼上命,干一干。”
“四点钟的广播剧。”年长的女人点头说。这女人瘦骨嶙峋,但精神奕奕,带有很重的斯拉夫语调,“说的是心脏病科大夫阿尔贝托·德·金德罗斯。”
“你将需要钱,上那儿去筹措呢?”
“这个人上个月是妇科大夫。”一个正在打字的姑娘笑着插嘴说。她敲了敲太阳穴,意思是有人发疯了。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这时公共汽车在阿雷基帕大街的拐弯处停下,上下乘客。开过拉伊蒙第学校时,哈维尔又开了腔,他一心在思考我的问题:
“您没听昨天的节目吗?”陪伴那位外国太太的女人露出怜悯的表情,轻柔地说。这女人戴着眼镜,不带利马口音,“金德罗斯大夫和他的夫人及小女儿恰洛是去智利度假的,三个人都淹死了!”
“你的疯狂举动最终要把我送进大牢房。”在汽车上,哈维尔这样评论说,显出无可奈何的神情。等汽车开过几个街区,到了哈维尔·布拉多大街时,他又说:“时间很紧迫。如果你的舅父母、姨父母都要胡利娅姨妈离开,她就不能和他们再待在一起。事情必须在老家伙到来前办妥。你爸爸一到,事情就难办了。”
“所有人都淹死了,”那位外国太太说,“他的侄子理查德、埃利亚娜及其丈夫、红发傻子安图内兹和乱伦的小儿子鲁宾。他们是去送行的。”
当时确实如此。前一天晚上,我向胡利娅姨妈提出要她同我结婚时还像没完全考虑成熟,只是一句空话、一句玩笑;但是现在,和南希谈过之后,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好像我正在告诉他一个不可动摇、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决定。
“不过,最大的损失是哈依麦·孔查中尉也遇难了。他是另一个广播剧里的人物,三天前在卡亚俄的火灾中已经死了。”那姑娘格格地笑着,又插嘴说,她已不打字了,“这种广播剧纯属逗乐。你们说是不是?”
“我有生以来没有比对这件事更肯定的了。”我宣誓似的说。
一个穿戴严整的小伙子带着一副知识分子(国内的知识分子)的神气对那位姑娘善意一笑,并向我们看了一眼。那目光,彼得罗·卡玛乔完全有权称之为阿根廷人的目光。
“那好,你也有两下子。”他同情地点点头说。过了一会儿又说:“你肯定要结婚?”
“我不是跟你说过这种将一个故事里的人物搬到另一个故事里去是巴尔扎克的发明吗?”他挺着胸,显出学识渊博的样子说。但是,他得出的结论证明了他的无知:“如果巴尔扎克知道有人在抄袭他,一定把那人送到监狱去。”
我们已经到了公共汽车站,我再也忍不住了,三言两语地把昨晚的事情和我的重要决定告诉了他。他装作毫不惊异的样子:
“所以说它是逗乐,并不在于把人物搬来搬去,而是使人物复活,”姑娘辩护说,“孔查中尉阅读《公鸭多纳托》时已经被火烧死了,怎么现在又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