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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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使你们白跑一趟,朋友们,”马丁举起酒杯安慰我们说,没有一点讥讽意味,这种祝酒在当时真是糟透了,“为未婚夫妇的幸福干杯。”
马丁迈着四方步在棚屋的泥地上走来走去,收集杯子和茶碗。这时我们又一次对他发起进攻,表示可以奉献一切;我们永世感谢他,并拿出一笔相当于他多日打鱼收入的报酬。但他坚定不移,最后骂他妻子,说不要对她不懂的事多嘴多舌。不过,他的情绪马上恢复过来,在我们每个人的手上放了一只杯子或小茶碗,为我们倒了一点皮斯科酒:
同我们告别的时候,马丁对我们说,由于有卡奇切姑娘的先例,我们到汤博·德莫拉来是做错了。但是,他劝我们到下钦查去,到埃尔卡门、苏纳木柏、圣彼得或本省任何一个镇子去,说在那儿他们会立即为我们办理结婚手续。
“为他们办理结婚手续吧,你这个不通人情的黑东西,”妻子对马丁说,怜悯地指着胡利娅姨妈,“你看看这个可怜的人,他们把她弄出来却不能结婚,这使她多难过呀。你有什么不好办的?还是因为自己是村长,觉得了不起?”
“那些镇长都是些闲人,无事可干,没机会为人举行婚礼。他们会高兴得要死。”马丁对我喊道。
没有办法使他动心。他根本不看我们的证件,也不听哈维尔、巴斯库亚尔和我讲的道理。胡利娅姨妈不说话,有时面对黑人满嘴诙谐下流的话强颜欢笑。马丁开着玩笑回答我们的问题,嘲笑钦查市长,或者再次哈哈大笑着给我们讲述由于他使卡奇切镇那个迷人的姑娘和一个男人结了婚而她的亲夫要杀死他的故事,因为那女人的丈夫既没有死,也没有同她离婚。我们到了马丁家里,想不到他的妻子成了我们的同盟者。马丁本人擦着脸、胳膊和肥大的躯干,贪婪地闻着炉灶上煮沸的饭锅,对妻子讲我们要他做的事。
我们回到出租汽车等我们的地方,一句话没说。司机提醒我们,由于等了那么长时间,车费需要另议。回钦查市的路上,我们商定第二天一大早便开始到一个个区、镇去,拿出慷慨的报酬,直到找到一个该死的镇长为我们办理结婚手续。
“我那位钦查的同事对这种事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是个滑头,自己是怎么也不肯陷进去的,”马丁拍打着他那水滴闪闪发光的大肚皮嘲弄,“每逢碰到这种肮脏事,他就赠送给渔夫马丁,让黑人马丁给他当替死鬼。他实在太滑头了!”
“快九点了,”胡利娅姨妈突然说,“他们大概已告诉我姐姐了?”
他告诉我们,几个星期前,为了帮助钦查市长,他没发结婚通告就为一对情人办理了结婚手续。四天后,新娘的亲夫找来了,气得都快发疯了。“原来是卡奇切镇的姑娘。这个镇的女人都有扫帚,晚上会飞跑。”渔夫说,“这姑娘两年前就结婚了。她的丈夫威胁要杀死那个竟敢使一对通奸者的结合合法化的鬼村长。”
我让大巴布罗把我对鲁乔舅舅和奥尔卡舅妈交代的话背下来,并且重复了十几次。为了更有把握,最后我把应该说的话写在了一张纸上:“马里奥和胡利娅已经结婚。你们不必为他们担心。他们很好,几天后就回利马。”大巴布罗要在晚上九点钟从公用电话打电话,转达完口信后立即把电话挂掉。我借着火柴的光亮看了看表:是的,家里已经知道了。
“说什么我也不干这事,朋友们。你们去找别的好说话的人弄凉这块烤肉吧,”他对我们说,大嗓门像唱歌似的,“我曾经因为办过一件类似的胡闹事,差点儿吃子弹。”
“他们大概正死死地追问南希,”胡利娅姨妈说,努力讲得自然,仿佛在讲别人的事,“他们知道南希是同谋,不会轻易饶过那个瘦姑娘。”
马丁是个头发斑白的黑人,大腹便便,爱开玩笑,话很多。尽管入夜已很凉爽,他还是只穿着一条贴身的短裤。我们向他致意,仿佛对待从天国下凡的神人。我们帮他把渔船拖上岸,然后跟着他回家。渔民们没有大门的棚屋里泻出灶火微弱的光亮,我们一边走着,一边向他解释来访的原因。他露出一嘴大马牙笑起来:
道路坑洼不平,破旧的出租汽车颠簸得很厉害,好像随时都要停下来,周身的铁皮和螺丝叽叽嘎嘎作响。月光柔和地映照着沙洲,我们不时远远地看到一片片的棕榈树、无花果树和角豆树。天上繁星密布。
黄昏时分,我们到了汤博·德莫拉村。从海滨看到一轮火红的太阳正从晴朗的天空沉入大海,天空中开始跃出星星眨巴着眼睛。我们穿过这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村落,住宅全是芦苇和泥巴砌成的棚屋,到处是底部凿穿待修的渔船和晾在木桩上的渔网。我们嗅到了鲜鱼和大海的气味。半裸着身子的小黑孩把我们围起来,问个不停:我们是谁,从哪儿来,想买什么。我们终于找到了村长的棚屋。他的妻子是黑人,正一边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用扇子扇着炉灶。她告诉我们村长捕鱼去了。接着又看看天,补充说,他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们到海滩上去等村长。整整一个小时,我们坐在一棵树的树干上,看着渔船如何在复杂的操作下被拖上沙滩,看着渔夫们一到岸,他们的妻子就排除贪婪的狗的搅扰,砍去鱼头,掏出内脏。马丁是最后回来的。夜幕降临,月亮已在天空升起。
“或许你爸爸一下飞机,他们就告诉他了。”哈维尔说,“真是不寻常的见面礼!”
在市政府的门口,我们叫了一辆破烂不堪的出租汽车,把我们拉到汤博·德莫拉。哈维尔和巴斯库亚尔一路上都在谈论市长。哈维尔说市长是他所见到的最无耻之徒,巴斯库亚尔企图把罪过归咎于秘书。这时司机突然插嘴,大骂钦查市长,说他活着只是为了做官和嫖妓。我和胡利娅姨妈手拉手对视,我不时地在她耳边悄悄地说我爱她。
“我对上帝发誓,我们将会找到一个镇长,”巴斯库亚尔说,“如果明天上午还不能使你们在这个地方结婚,我就不是钦查人。我这是君子之言。”
我想说服他,让他跟我们一同前往。我跟他开玩笑,恭维他,恳求他,但无济于事。他有约会,有工作,家人在等他。他陪我们走到门口,以肯定的语气对我们说,在汤博·德莫拉,只要两分钟,一切都可办妥。
“你们是要找一个镇长让你们结婚吗?”司机关心地问,“小姐是抢出来的?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样不信任我?如果你们早说了,我会把你们送到格罗西奥·普拉多去。那里的镇长是我的朋友,准保为你们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