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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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队服务对象的潜在数字:8,726人
潘达雷昂·潘托哈(签字)
报告人愿为各陆军驻地、边防哨所和营地的军官在回答此调查书时所表现出的热情、快速和高效率作证(只有十五个边防哨所由于传递设备失灵和坏天气等原因造成的通讯障碍而未能进行调查),从而制作出下列表格:
抄送:第五军区(亚马孙地区)总司令罗赫尔·斯卡维诺
注意:请把调查书中丙丁两项调查得出的平均数寄来(不要列出姓名),本调查书将据此确定您指挥下的军士和士兵为满足其男性需要每月所需性生活次数的一般平均数,以及每次性生活所需时间的一般平均时长。
附:发票十一张、地图一幅
丁、上述表格制定后,请在您指挥下的这组有能力过性生活的单身军士和士兵中,以同样间接试探、表面偶然提问等方式来确定每人估计或确知其每次性生活持续时间(从准备动作到最后完毕),也请按上述格式制作表格:
1956年8月16日夜晚至17日
注意:本调查书要求分别制作一个最多次数和最少次数的表格,格式如下:
在耀眼的阳光下,起床号吹响了奇柯拉约大本营一天的生活。班内振奋喧闹,畜栏众马欢嘶,棉花般的片片炊烟从厨房烟囱中袅袅升起。几秒钟的时间里,整个大本营都醒过来了,到处一片热烈、互助、兴奋、紧张、活泼的气氛。细心、凛然又准时的潘托哈中尉嘴里还咂着浓羊奶咖啡、烤面包和李子酱的味道,在操练场上走过。操练场上,军乐队为准备国庆游行正在排练。四周一个连队的队伍正身体笔直、热情高涨地练习走步。潘托哈中尉正在神情严肃地观看班长给士兵分早餐,嘴里不出声地数着,眼看数到第120名,只见班长倒出了最后一滴咖啡,把最后一块面包分给第120号士兵,把最后一个橘子递给第120号士兵。潘托哈中尉又笔挺地站在那里,监视着几个士兵从卡车上卸下食物麻袋,手指随着卸货动着,仿佛管弦乐队指挥在为一首交响曲打着节拍。他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男性的坚定、柔和但细得只有手术刀般的尖耳朵才能听到的声音:“难道还有比奇柯拉约更好的饮食吗?连中国饭、法国饭都比不上,先生们。光烤鸭拌饭就有十七种,谁比得上?”潘托哈中尉此时又在不动声色、仔仔细细地品尝着厨房锅里的饭食。厨房里的中士班长、黑人昌费纳的眼睛盯着军官,满头大汗,紧张害怕,嘴唇直发抖。潘托哈中尉此时又在面无表情地仔细地检查洗衣房送回的衣服,两名士兵正在把衣服叠放在塑料口袋里。潘托哈中尉在以牧师的姿态主持给新兵发放短筒靴。潘托哈中尉的脸色此时才有点儿兴奋,近乎热情地在几幅地图上插小旗、修改黑板上的统计曲线、在一块镶板的表格上添加数字。大本营的军乐队正在起劲地演奏一首愉快的玛利内拉舞曲。
丙、做过排除统计法之后,您指挥下的有能力过性生活的单身军士和士兵的数字也就确定了。接着请您以隐蔽而谨慎的方式,在这组人中调查一下,每个人估计或确知为了满足其男性需要,每月所需进行性生活的次数。
空气中浸满了令人忆起故乡的湿气,乌云遮住了太阳,长号、钹、小鼓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他感到手指处有一种水流的感觉、沙土渗掉唾液的感觉、悲哀到顶了的感觉。这时军号声(起床号?开饭号?熄灯号?)又一次冲破了温和的空气(早晨的空气?黄昏的空气?夜晚的空气?)。他感到右耳越来越痒,很快整个耳垂痒了起来,最后传到脖颈,绕过脖颈,传到左耳,左耳也隐隐约约地感到发痒,耳上的汗毛动了起来,无数的毛孔贪婪地张开来寻找、要求着这种痒劲。顽固的思乡症、残酷的忧郁症之后,接踵而至的是一种不可言状的发烧、一种说不清的疑惧、一种病人特有的疑惧心理、一种噬人的恐惧。但是中尉丝毫不露声色,逐个监视着排队准备走进服装仓库的士兵们。这时,好像有什么事情使站在仓库房顶附近高处张望着的军官们发出了一阵嬉笑。那高处搭起了国庆检阅主席台,孟德斯上校在场吗?在。老虎柯亚索斯呢?在。维多利亚将军呢?在。洛佩斯·洛佩斯上校呢?也在。他们把头扭向旁边的人,用棕色手套捂着嘴,丝毫没有恶意地笑了起来。他们在私语?潘托哈中尉心里很清楚他们笑的是什么、怎么个笑法。他不想看那些等待哨声进入仓库领取新军装交出旧军装的士兵,因为,他估计、晓得或猜到,他只要一看、一证实,雷奥诺尔太太也就知道了,波奇塔也一定会知道。此时他的神色表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仔细地听着队伍中的声音:哈哈……一阵嬉笑。唉!真不好意思,但事情确实发生了。他望着士兵们,耻辱感像热血一样涌上脸。他打了一个寒噤,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感情。瞧士兵们走步是什么样子,她们的胸脯、肩头、胯部、大腿等圆突部分在军装中显露出来,头发也从船形帽下披散了下来,她们的面孔也变得柔和、甜蜜、笑眯眯的了。这时男人们的眼神也变得和颜悦色,带有嘲笑和不怀好意的意味了。一种带有反抗的、伤人的、荒唐可笑的感觉战胜了中尉的恐惧心理。他毅然决定孤注一掷。他微一挺胸,发出了命令:“把衬衣解开,他娘的!”于是士兵们在他的眼皮下走过时,扣眼空了,扣子解开了,缝在衬衣边上的饰边摆来摆去,高耸的乳头钻了出来,微微颤动的雪白的胸脯、平板而呈褐色的胸脯随着行进的节拍晃荡着。潘托哈中尉走在这支连队的前面,背部笔挺,表情严肃,仰头直视,信心十足地踏地而行:一、二,一、二。谁也不知道他正在诅咒自己的命运。他感到痛苦,感到受鄙视,感到无比耻辱,因为他身后的新兵步伐疲软无力,像母马陷进了泥泞。这些士兵连束胸压乳、选穿遮丑的衬衣都不会,既不按规定把头发剪到五厘米长,也不剪掉长指甲。他感到这些士兵在他身后走着,猜想这些士兵根本没有装出男人的样子,反而大大方方地露出了自己女人的特点:挺出胸脯,扭腰摆臀,晃动长发(他打了一个冷战,差点把小便尿在短裤里,雷奥诺尔太太熨衣服时肯定会发现,波奇塔缝肩章时也会发笑)。在行进中,他必须像小鹿一样小心地忍着,因为马上就要走过检阅台了。老虎柯亚索斯仍然神情庄严,维多利亚将军在打哈欠,洛佩斯·洛佩斯上校甚至高兴得连连点头,表示赞许。看来,要不是斯卡维诺将军躲在角落里警告般地用愁苦、恼怒、失望的眼光看着他,这杯苦酒不一定那么难喝。
注意:鉴于一般人都理所当然地对各种议论和偏见敬而远之,而承认本人为上述例外者就会担心成为被嘲弄的对象,故而应提醒负责此项调查的军官,如仅仅相信每个军士和士兵本人的回答,此种排除统计法就有不能贯彻的危险。因此,建议负责此项调查的军官要把被调查者本人的材料同别人的证词(如与其至交战友的私房话)、军官本人的观察与机智大胆的手段结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