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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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有见?”“美洲豹”问。
“就是这个原因?”甘博亚问道,嘴边露出一丝嘲笑,“我最后一次希望你坦率。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是士官生费尔南德斯把他们告发的呢?”
“一直没有见,”特莱莎说,“他再也没有去过海滩。”说着她放声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已经忘掉了那些偷盗和嫖妓的故事。她的两眼无忧无虑地开心地笑着。“他一定吓坏了,他大概以为你还会揍他。”
“美洲豹”低沉地回答说:“并不是他们的意见对我有什么要紧,而是那种忘恩负义的态度使我难受,原因就在这里。”
“我当时非常恨他。”“美洲豹”说。
“这不是真心话,你在撒谎。既然同学们的意见对你这样重要,你怎么反而愿意他们知道你是杀人的凶手?”甘博亚说道。
“你还记得你在学校门口等我的事吗?”特莱莎问道。
“美洲豹”说:“他们都认为我是个告密分子。您明白我说的意思吗?他们也不查查事情真相,连想都不肯想。衣橱刚刚被搜查过,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就转身不再理我了。您看见洗脸间的墙壁上写了一些什么吗?‘“美洲豹”是告密者’‘“美洲豹”是奸细’,这样的话写得到处都是。事情是我替他们办的,结果落得这样的下场。我能捞到什么好处吗?中尉,您说说看。一点也没有。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我干的事情都是为了全班。我是一分钟也不想跟他们待在一起了。以前,他们就好像是我的亲人,所以现在就让我感到格外厌恶。”
“美洲豹”点点头,紧挨在她身旁走着,她的胳膊时不时擦到他的身体。
“别再讲故事了。”甘博亚说,“你坦率地说吧,为什么要写这张字条?”
“姑娘们以为你是我的男朋友,”特莱莎说,“她们管你叫‘老头儿’,因为你总是那么一本正经的样子……”
“我可不是什么傻瓜,”“美洲豹”说道,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我谁也不怕,中尉,您应该知道这个。我不怕上校,别的人我也不怕。刚一入学,我为他们顶住了四年级的欺侮。他们对‘洗礼’害怕得要死,像老娘儿们那样发抖,我告诉他们做人要有骨气。可是一遇到挫折,他们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您说他们算什么东西?真是一群可怜虫,一群叛徒。都是叛徒。中尉,对这所学校,我厌恶透了。”
“你呢?”“美洲豹”问道。
“你以为事情会像第一次那样轻易就解决吗?”甘博亚说道,“你是这么想的吗?还是你想拿我开心?”
“对呀!在这段时间里,她都做了些什么呀?”瘦子依盖拉斯问道。
“这与您无关,”“美洲豹”声音柔和而又顺从地说道,“您现在唯一该做的事,就是把我带到上校那里去。没有别的什么事。”
“美洲豹”回答说:“她没有念完书,就进了一家办事处当了秘书。现在还在那里工作。”
“我不想和上尉打交道。”“美洲豹”说道。他脸色有些苍白,那对明亮的眼睛躲避着甘博亚的注视。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大海的涛声就在耳边回响。甘博亚擦擦前额,把军帽推向脑后,那道细印出现在帽檐下方,它显得比前额上的皱纹更深刻,也更紫更红。他再一次问道:“你为什么要写这个?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有什么?她的生活里遇到过多少个讨厌鬼,多少次爱情?”瘦子依盖拉斯问道。
甘博亚说:“我已经不是学校的军官。你为什么还要写给我?干吗不去见负责本年级的上尉?”
“我跟一个小伙子来往过一段时间,”特莱莎说,“说不定你又要去揍他一顿吧?”
“中尉,那上面说得明明白白。我没有什么可多说的。”“美洲豹”回答说。
他和她都笑起来。两人已经围着这条街转了好几圈。他们在街口站了一会儿,谁也没有提议,又开始转起来。
他拎起手提箱,出了校门,向海岸街走去。他沿着平坦的大道向前走,另一侧是海边的悬崖。“美洲豹”在他后面几步远的地方跟着。两人一直走到棕榈树大街,已经看不见学校的地方,甘博亚才把手提箱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他问:“这张纸是什么意思?”
“妙呀!”瘦子说,“从这里开始,事情就好转了。她还给你讲了点别的什么吗?”
值班中尉告诉一个士兵去准备咖啡,问甘博亚要不要喝一杯,他点点头。不久,“美洲豹”出现在警卫室门口。甘博亚一口喝干了咖啡,站了起来,他对值班军官说:“这个士官生跟我出去一会儿。上尉已经批准。”
“那家伙把她给甩了,”“美洲豹”说,“没有再来找她。有一天,她看见那家伙跟一个有钱人家的姑娘手拉着手在散步。你明白吗,那是个富贵人家的姑娘。她说当天晚上她整宿没睡,想出家去做修女。”
“不,不是,”甘博亚说,“家务事。”
瘦子依盖拉斯哈哈大笑起来。他已经又喝干了一杯烧酒,便打了个手势给侍者,要他再给斟满。
“是坏消息吗?”值班军官问他。
“她已经爱上你了,用不着再费事了,”瘦子依盖拉斯说,“不然的话,她绝对不会给你讲这些事情。因为女人呀,都是顶顶爱虚荣的。你当时怎么办?”
他马上拆开,迅速看了一遍,然后装进口袋里,接着便在长凳上坐下来。士兵们立刻起立,让他一人独坐。他呆呆地坐在那里,显出一副恍惚的神情。
“美洲豹”说:“那家伙把你甩了,我很高兴。他做得对,也让你知道一下,当你跟那个挨了揍的小子去海滩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甘博亚,有你一封电报。”
“她呢?她怎么样?”瘦子问道。
说罢两人握手道别。甘博亚走到教学楼,和一个准尉说了几句话,返身向警卫室走去,他事先已把手提箱留在那里。值班中尉出来迎接他。
特莱莎说:“你是个爱报复的人。”
“谢谢您,上尉。”甘博亚戴上军帽说,“现在我得走了。希望很快能再见。”
她假装要打他,但是那只举起来很可笑的手,并没有落下来,而是停在空中;与此同时,她的两眼突然变得活泼起来,用一种逗人喜爱的傲慢样子挑衅地看着他。“美洲豹”抓住那只威胁他的手。特莱莎顺势倒在他的怀里,脸贴住他的胸膛,用那只空闲的手搂住了他。
“甘博亚,我在开玩笑,”他大声笑着说,“你别害怕,我不会干任何不合法的事。你把那个士官生带出去吧。你想拿他怎么样,就只管干好了。不过,可有一点,你别碰他的脸。我可不想再找麻烦了。”
“那是我第一次吻她,”“美洲豹”说,“我吻了她几次,我是说亲嘴,她也吻了我。”
上尉突然又心情好起来。
“这很明白,伙计,”瘦子说,“这当然很明白。过了多长时间你们就结婚了?”
“您此话当真?”
“过了不久,”“美洲豹”说,“十五天以后,就结婚了。”
“嗨,那更不在话下。分数册还没有登记呢。”上尉说。
“真急呀!”瘦子说道,再次把酒杯拿在手中,巧妙地晃一晃,透明的液体升到杯口,又退了下去。
“已经迟了,”甘博亚说,“昨天考试已经结束。”
“第二天她去银行等我。我们蹓跶一阵之后,就去看电影。那天晚上她告诉我,她把一切都说给姑妈听了,老太太气坏了,她不愿意再见我。”
“一点也伤不着?”上尉十分严肃地问,“如果他留级呢?你觉得还不够吗?”
“她的胆子真大呀!”瘦子依盖拉斯说道,他刚刚把半个柠檬榨干喝掉,这时又把酒杯凑近唇边,眼睛热烈而又羡慕地望着他的朋友,“你当时怎么办呀?”
“不是他,是另外那个。否则的话,就一点也伤不着他了。”甘博亚说。
“我在银行里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管行政的是个好人,他准了我一个星期的假,还说:‘我喜欢看人们怎样自杀。结婚吧!下星期一,八点整到这里来上班。’”
“是费尔南德斯吗?”上尉低声问道,“用不着。有更好的办法整治他。把他交给我好了。”
“给我讲讲那个可爱的姑妈吧,”瘦子依盖拉斯说,“你去看过她吗?”
“不晓得,”甘博亚说道,微微一笑,“也许是吧。”
“后来去过,”“美洲豹”说,“那天晚上,就在特莱莎给我讲了她姑妈的事以后,我问她是不是愿意和我结婚。”
“我明白了。你要揍他吗?”
“是的,我当然愿意。可我姑妈怎么办?”特莱莎说。
“是件私事。”
“让她见鬼去吧!”“美洲豹”说。
“啊,啊哈!”上尉说着,机灵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