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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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发誓,‘见鬼去吧!’你是一字不差这么说的吗?”瘦子依盖拉斯说。
“最多半个小时。”
“是的。”“美洲豹”说。
“多长时间?”
“你不要当着我的面骂人。”特莱莎说。
“关于一个士官生的事。我要在大街上单独和他谈谈。可以准许他出去一下吗?”
“她是个可爱的姑娘,”瘦子依盖拉斯说道,“根据你给我讲的情况,我看这姑娘实在可亲。你不应该说她姑妈那种话。”
“当然可以,说吧,没关系。”
“如今我跟她相处得很好,”“美洲豹”说,“可是结婚以后,我们去看她的时候,她打了我一记耳光。”
“上尉,我想请您帮个忙。”
“一定是个厉害女人,”瘦子依盖拉斯说,“你在什么地方结婚的?”
“那个野驴穆尼奥斯吗?他是个好人。不过却是个贪杯的酒鬼!”
“在瓦桥。神父不愿意给我们举行结婚仪式,因为还缺少证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我可是吃了一点苦头呢。”
“只有一个:穆尼奥斯。”
“这可以想象,可以想象。”瘦子依盖拉斯说道。
“胡利亚卡有你的同学吗?”
“您没看见我已经把她带出来了吗?您没看见我的钱差不多都花光了吗?您怎么能让我再等八天呢?”“美洲豹”说。
甘博亚说:“我将要看到很多小羊驼。也许还要学学克楚亚语。”
圣器室的门是敞开着的。“美洲豹”越过神父的秃脑袋,看到一段教堂的墙壁,肮脏破旧的白墙上挂着银制的祭品。神父双臂交叉放在胸前,两手插进腋窝取暖,他的眼神既狡黠又和善。特莱莎站在“美洲豹”身边,焦虑地张着嘴巴,两眼露出害怕的神情。突然,她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上尉用手指着小羊驼说:“那是天热的缘故。它至今仍然不习惯。去年夏天,它简直要发疯了。”
“我一看见她哭,一股怒火就冒上来了!”“美洲豹”说,“我上去一把揪住了神父的脖子。”
两人喝干了杯里的啤酒,上尉再次斟满。窗外可以看见草地,花草显得更高更绿了。那头小羊驼来回跑过几次,用懂事的眼睛左右张望,惊慌地跑着。
“怎么!”瘦子惊叫起来,“揪住神父的脖子?”
“那就更好了。算啦,咱俩不争了。干杯!”
“就是这样。憋得他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上尉,我可不要人家怜悯我。我干上军队这一行,就没打算过舒服日子。胡利亚卡哨所,或军事学校,对我来说都一样。”
“你们知道要花多少钱吗?”神父揉揉脖子说道。
“对你的事,我感到很抱歉,”上尉说,“也许你不相信,我是很敬佩你的。甘博亚,你知不知道这样一句俗话,‘谁和黄口小儿一块睡,沾上鼻涕泥巴一大堆’?除此以外,将来你别忘记:在军队里只能给下级讲条令,对上级可行不通。”
“谢谢,神父,”特莱莎说,“太谢谢您了,神父。”
“对,以后就会习惯了。”甘博亚说道。
“要多少钱?”“美洲豹”问道。
“我从来没有到过布诺省,”上尉说,“可是我想那里一定不坏。从胡利亚卡可以乘火车,也可以乘汽车,还可以经常不断溜到阿雷基帕看看。”
“你有多少钱?”神父反问道。
他们走进军官小卖部,上尉要了一瓶啤酒。他亲自斟满了酒杯,两人干杯。
“三百索尔。”“美洲豹”回答说。
“您说得对。这几乎成了坏习惯。”
“需要一半。不是给我自己,我是给那些穷人的。”神父声称。
“他心情不好。”上尉高兴地说道,“士官生们在做什么,对你来说,还有什么关系呢?”
“美洲豹”说:“他给我们举行了结婚仪式,表现得还不错。他用自己的钱买了一瓶酒。我们就在圣器室里喝掉了。喝完,特莱莎有点头晕。”
“那个士官生为什么不去上课?”甘博亚问道。
“那位姑妈怎么样?”瘦子问道,“不管你是不是喜欢她,先讲给我听听吧。”
他们走出房间,经过一间寝室的门口时,看到一个佩戴绛紫色值日袖章的士官生正在数一叠军装。
“第二天,我们回到利马去看她。我告诉她,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把神父发的结婚证书拿出来给她看了一下。就在这时,她给了我一巴掌。特莱莎生气了,她对姑妈说:‘你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是个不明事理的人。’最后,两个人都哭起来。老太婆说我们要把她扔下了,她会像条没人管的狗一样死掉。我于是请她跟我们一道住。这时她才平静下来。她把邻居都邀请了来,说是必须庆祝一下婚礼。她为人并不坏,有点爱唠叨,可是并不惹我生气。”
“把世界上的金子都给我,也不换,”上尉说着挽起甘博亚的一只胳膊,“走吧,我请你喝一杯。”
“我可不能跟一个老太婆住在一起。”瘦子依盖拉斯说道。突然,他对“美洲豹”的故事不再感兴趣了。“小的时候,我跟奶奶在一起生活。她是个疯婆子,整天自言自语,驱赶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母鸡。我很害怕。我一看见老太婆,就常常想起我奶奶来。我可不能跟老太婆生活在一起。她们都有点像疯子。”
“假如您不喜欢热天气,咱们可以换一换,”甘博亚开玩笑地说道,“我留在您这里,您去胡利亚卡。”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美洲豹”问他。
“天气已经热了,”上尉说道,“今年夏天一定热得厉害,会把我们烤熟的。”他说着大笑起来,“不过,这些对你已经无关紧要。高原上,夏天冬天都一样。”
“我吗?”瘦子吃惊地说道,“不知道。暂时先喝个痛快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我想到各处走一走。我有很多日子没有看见大街了。”
“明天一早。可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如果你乐意的话,到我家来住吧。同时可以到处看一看。”“美洲豹”说。
“旅行什么时候启程?”
“谢谢你,”瘦子依盖拉斯大声笑着说,“不过,我仔细想过了,还是不去为好。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我不能跟老太婆在一块生活。再说,你女人一定会恨我的。最好别让她知道我已经出狱。找上一天,我去你工作的分行看你,咱们好好喝上几杯。我很高兴能和老朋友谈谈。不过,今后咱们不能经常见面了。你已经变成一个正派人,我是不能跟正派人在一起的。”
“是的,上尉。”中尉走进屋里,他身上穿着外出的军服。他摘下帽子,一道细印绕在前额、两鬓和后脑,好像一个漂亮的圆圈。“我刚刚向上校、少校和大尉辞过行,只差您这里没来。”
“你打算继续干老行当吗?”“美洲豹”问道。
“你好,甘博亚,”他微笑着说道,“准备走啦?”
“你是说偷盗?”瘦子依盖拉斯做了一个鬼脸说,“我想大概是吧。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山羊要上山,本性难移嘛!古莱贝就是这么说的。眼下我最好还是先离开利马。”
甘博亚中尉走到年级办公室的门口时,加里多上尉正在把一本笔记本放进书柜。他背对着门口,紧绷绷的领带遮住了满是皱纹的脖颈。甘博亚说了一声“早上好”,上尉才转过身来。
“我是你的朋友,”“美洲豹”说,“如果我能帮你什么忙的话,你只管说话好啦。”
——卡洛斯·赫尔曼·贝利
“要是可以的话,你付酒钱吧。我身上连一个子儿也没有。”瘦子说道。
……每个家族都有自己占据统治地位的衰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