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爱米文学网aimiw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那我再去问问她们。”少尉犹豫了一下说道。

埃斯特拉仍在注视着丈夫,没有生气,也不再有惊奇的表示,而是用温和的目光凝眸望着男爵。几个月前,她便有了这种目光。他看到妻子停顿了片刻,便转身去看仍在抽泣的塞巴斯蒂娜;这时他才明白妻子那不偏不倚的目光变得温柔和甜蜜的原因。按照埃斯特拉的示意,男爵放开了妻子的手。他看见她向床头走了几步,在床边坐下,以难以描绘的妩媚神情伸出双臂——在夫人所有的动作中,男爵对此举极为欣赏——小心翼翼地抚摩着塞巴斯蒂娜的面颊,仿佛唯恐将她碰碎。男爵不想再看下去了,欲火越发疯狂地燃烧起来。男爵再次向塞巴斯蒂娜俯下了身躯,他听到女仆呻吟起来,看到妻子用双手捧着塞巴斯蒂娜的面颊,一面亲切温柔地望着女仆,一面轻轻地往女仆前额上吹气,把贴在她面孔上的毛发吹掉。

马拉那奥少尉不明白上校的命令是要再次弄清若安·阿巴德的命运还是要在自己面前耍威风。由于捉摸不透上校的意图,他便慢吞吞地钻进那群衣衫褴褛的女人中去了解有关若安·阿巴德的情况。在这当口,马塞多上校一直没看那几个高乔士兵,故意背对着他们,双手叉腰,贝雷帽向后斜戴——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也是腹地牧牛人的典型姿势。上校跟在少尉后面在战俘中间走着。远处的什么地方,大约在高山那面,爆炸声隆隆地响着。没有人回答少尉的问话。少尉停在一名女俘虏面前,审视着她的眼睛,提出问题。她只是一味地摇头。上校一面盯着少尉的一举一动,一面留神那八个士兵的动静,暗暗思量:奇怪的是这群女人个个保持沉默,稀奇的是那么多娃娃却没有一个因饥渴或害怕而啼哭。他突然想到那些骨瘦如柴的孩子,会不会有许多小生命已经夭亡?

“亲爱的,我一直想和你分享她,”男爵结结巴巴地说道,胆怯、羞愧、激动和重新燃起的欲望交织在一起,这些矛盾的感情弄得他声音嘶哑了,“可是我一直不敢做,因为我怕惹你伤心。我想错了,是吗?我并没有让你伤心难过,对吗?你是赞成和同意的,对吗?埃斯特拉,这也许是证明我爱你的又一种方式,对吗?”

“您看,白问吧?”马拉那奥少尉停下脚步,对他说,“跟我事先说的一样,没有人知道任何情况。”

男爵感到塞巴斯蒂娜的身体在颤抖,听到她在嘤嘤地抽泣,看到她用双手捂着眼睛和口鼻。与此同时,他看到男爵夫人在旁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似乎并不惊讶、气愤或恐惧,只是略微有些好奇。她穿着薄薄的睡衣,透过微弱的光线,依稀看见她身体的轮廓——时间并没有改变她的体形,依然匀称苗条。还可以看到她那浅色的头发,暗淡的光线掩盖了发网下露出的灰发。在他目光所及之处,男爵夫人的前额上那深深的、孤独的皱纹还没有完全形成,那是她心情不快的明显标志,这不快的心情不同于别的情绪,是她唯一无法控制的。她没有皱眉,尽管她的樱唇微微张开,但这更突显了她眼里的兴趣、好奇和平静。这种关心外界、关心他人的表情在她身上还真是新鲜,因为自从卡龙毕大火之后,男爵在夫人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冷漠、孤僻和麻木不仁。现在她苍白的面色显得更加苍白,这也许是暗淡的蓝色光线所致,也许是她眼下的心情所致。男爵感到自己激动得喘不过气来,几乎要抽泣。他隐约看到埃斯特拉站在光洁地板上的两只雪白的光脚,便立刻下床冲上前去俯身亲吻它们。男爵夫人木然不动;男爵跪在地板上,以无限的柔情吻遍了她的脚面、脚趾、指甲、脚踝,热烈地边吻边说他爱这双脚,它们美极了,在他的一生中,它们给了他无法报偿的欢乐,理应受到他无限的崇拜。当男爵一遍又一遍地吻过夫人的双脚并将嘴唇移到那纤细的小腿时,他感到妻子动弹了一下,便连忙扬起头,刚好看见夫人原来放在他脊背上的那只手再次向他轻轻伸过来。这动作是那么自然、庄重和潇洒,完全是她从前的谈吐、举止所特有的。男爵感到那只手放在自己的头顶,亲切、温存地抚摩着自己的头发。他由衷地感激这一抚摩,因为它毫无仇视、责备之意,相反却是善意、亲切和忍让的。他抓起妻子放在自己头上的手,一面亲吻,一面慢慢转身望着缩在床上、捂着面孔的塞巴斯蒂娜。接着,男爵向塞巴斯蒂娜伸出了另一只空着的手。

马塞多上校心中想:“真遗憾。没有弄清若安·阿巴德的下落就得离开这里了。”

“埃斯特拉,亲爱的,亲爱的,”男爵甜言蜜语地说着,“亲爱的,我爱你胜过世上的一切。我这样做是出于对你的爱,是盼望已久的事。亲爱的,这样做可以和你更亲近。”

上校留在原地未动,仍然背对着那八个士兵,注视着少尉的蓝眼睛和白净面皮。这时,少尉紧张的心情显露在了脸上。

一定是由于多年习惯、恐惧或本能的束缚,男爵的口气使她想起了几个世纪里的传统观念。他察觉到女仆顺从了。不过他还是在卧室灰暗的光线下看见她脸上显出的窘态以及随后添上的苦恼。尽管塞巴斯蒂娜的精神和嘴唇屈从了,全身却仍在抵抗。虽然她很害怕,但同人们教她必须顺从掌权者的意志相比,还有一种更强烈的恐惧使她要捍卫人们想从她身上夺去的东西。她的身体依然蜷缩着,全身僵硬。躺在床上的男爵想拥抱她,却被她像盾牌般放在身前的双臂挡住了。他听到那女人有气无力地祈求着,知道她哭了。正在这时,他感觉到几根手指温柔地压在他的脊背上。他抬起头,事先已知道会看到什么——埃斯特拉站在那里望着他。

“我还能在什么事情上为您效劳?”他低声问道。

“张开嘴!”他用一生中对仆人和奴隶(当他是奴隶主时)很少使用的命令口气说道,“假若非让我逼着你顺从的话,我会那样干的。”

“你是南方人,对吗?”马塞多上校说,“那么你大概不知道对腹地人来说什么是最大的侮辱。”

他抚摩着她,同时用另一只手从脖子后面将塞巴斯蒂娜搂过来。男爵感到她的嘴唇很凉,用力抿着,发现她的牙齿格格直响,全身在发抖。顷刻间,他出了一身大汗。

马拉那奥少尉神情异样地严肃,紧皱眉头。上校发觉不能再等了,因为对方会拔出手枪,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准那张白净面孔就是狠狠一记耳光。这一巴掌立刻将少尉打倒在地,使他四肢伸开,仰卧在地上望着马塞多上校。他刚要爬起来,马塞多上校一步跨到他跟前,威胁道:

“夫人就在那边,我比你更爱她,”只听男爵说道,但他觉得说话、思索的仿佛是另一个人,“我这样做也是为她好,尽管你不能理解。”

“你敢站起来,就让你下地狱;你敢掏枪,就立刻让你完蛋。”

男爵低下头,用嘴唇寻找女仆的嘴唇。但是她一面挣扎,一面打破由于惊惧而产生的麻木状态,躲开了他的嘴唇。男爵理会了她目光中恳求的意思。这时只听到她说:“我求求您……不管您多么想要……我求求您……夫人她,夫人……”

他严峻地望着少尉的眼睛,说话的语气依然未变。在少尉那发红的面颊上,上校看到了犹豫不决,他知道那南方人不敢站起也不敢掏枪。上校也没有去摸枪,只将右手放在离枪套几毫米的地方。上校更担心的是身后的动静,他在猜测那八个士兵看到此情此景的想法和打算。几秒钟后,他确信身后不会再有动作,士兵们被镇住了。

“塞巴斯蒂娜,我早该这样做,”男爵说着,吻她的面颊,“从我想亲你的第一天就该这样做。那样一来,也许我会更幸福,埃斯特拉也许会更幸福,甚至你也一样。”

“你掴了一个人的耳光,就像刚才我掴你那样,那是比往人身上小便更恶劣的行径。”上校边说边解开裤襟,快速掏出那造孽的玩意儿,立刻,一股透明的尿水浇在马拉那奥少尉的身上。

这时,男爵尽可能温存地抚摩着她的身体,把手指从她的口鼻处向上移去。他摸过她的眼睛和眉毛,将手指伸进她乌黑的发丝中。与此同时,他脸上露出微笑,试图打消女仆眼神中露出的极端恐惧、疑虑与惊异。

直到扣好裤襟,上校一直警惕着背后的动静。上校这时看到少尉像疟疾发作般浑身颤抖,眼里淌出泪水,看出他不知如何是好。

“别叫喊!你还是别叫的好。”男爵低声说,感到自己的声音里有些犹豫。然而使女仆发抖的不是他的犹豫,而是他的欲望。“我求求你别叫喊。”

“你们管我叫‘捕盗能手’,我不在乎,因为这是事实。”上校望着少尉一面爬起来一面发抖哭泣,知道对方此时满腔仇恨却不敢开枪,说道,“可我的部下不喜欢别人说他们是‘共和国的叛徒’,因为这是胡说八道。我的部下是最优秀的共和主义者和爱国者。”

男爵未更多地思索,悄悄弯身坐在床边,同时动起双手来。他一只手掀开女仆盖着的被单,另一只手伸向她的嘴巴,捂住她的叫声。那女人伸直了原本缩成一团的身体,睁开了双眼。一股热乎乎的气味——塞巴斯蒂娜身体的气味钻进了男爵的鼻孔,他从未与女仆挨得这样近。塞巴斯蒂娜没有喊出声,也没能坐起来,只是轻轻惊叫了一声,将一股热气呼到离她的嘴唇只有一毫米的男爵的手心。

上校飞快地舔了一下金牙。

当男爵把手伸向门把手的时候,忽然想到里面可能是闩上的。他向来都是先叫门才进屋。不,房门没有闩着。他用脊背关上门,回身找到撞锁将门锁好。他一进门就看见油灯发出黄色的光,照亮男爵夫人的床——蓝色的床单、轻纱的帐幔和窗帘。在那里,男爵不声不响地脱光了身上的衣服,他的手丝毫没有发抖。随后,他踮着脚穿过房间,向塞巴斯蒂娜的卧室走去。他走到女仆的床边,并没有惊醒她。那里虽然光线暗淡(街上的煤气灯闪着微光,透过窗帘后变成了蓝色),可男爵能够看清那熟睡着的女人的身姿。她弄皱了被单,侧身而卧,脑袋枕在圆形枕头上,乌黑、柔软、蓬松的长发铺在床头,一直垂到床沿下,直达地面。他从未见过塞巴斯蒂娜披发站立。他想,那长发披下来肯定会垂到脚跟。说不定当她在镜子面前或对着埃斯特拉玩弄这长长的乌发时,它会像青纱披肩那样将全身裹起来。这样一个形象开始激起他那沉睡已久的欲望,感到有一股强大的活力渴望着召唤、刺激和发泄。当他进一步靠前时,原先的顾虑——女仆会有什么反应?如果她喊叫起来,埃斯特拉又会作何反应?——立刻消失了。但是,加利雷奥·加尔那张惊愕而富有幻觉的面孔在男爵的脑海里出现了。他记起了那位革命家为了将精力集中于自认为最崇高的事业而发出的伟大誓言。男爵心里想:“我过去就像他一样愚蠢。”男爵虽然没有发誓,却长时间实践着类似的誓言——由于那可恶的卡龙毕事件给他最亲爱的人带来了不幸,他一度拒绝享乐和幸福。

他说:“少尉,有三种办法供你选择:第一种,去指挥部告状,控告我滥用职权,把我降级或者开除军籍。这对我无关紧要,因为只要有匪盗,我就可以靠抓他们过活;第二种,你和我都摘掉领章,用手枪、长刀或你乐意使用的武器来说清这件事,这样咱们可以私了;第三种,你偷偷在我背后打黑枪。好吧,随你决定用哪种办法。”

他站起身来,但还不知道要做什么以及渴望做什么。他感到内心在燃烧,感到自己处在关键时刻,必须做出一个后果难测的抉择。他准备做什么?他渴望着什么?他把酒杯放进酒柜,一面觉得心脏和太阳穴在怦怦地跳动,血液在周身沸腾。他经过书房、客厅和走廊——此刻万籁俱寂,房中黑暗,只有街上的路灯为他照明——来到了楼梯旁。他踮起脚,快步登上只有一盏小灯照明的台阶,脚步声之轻连他自己也听不见。上楼后,男爵没有奔向自己的卧室,而是毫不迟疑地向妻子的寝室走去。她与塞巴斯蒂娜的房间只隔着一扇屏风,为了女仆能在夜间守在埃斯特拉身边,以应不时之需。这时,塞巴斯蒂娜早已就寝。

上校把手伸到军帽旁,假装行举手礼。少尉最后的眼神使他知道,这个倒霉家伙可能选择第一种办法,也许是第二种,但不会是第三种,至少此时此刻不会。上校对那始终未敢有所动作的八个士兵不屑一顾,开步走了。当他穿过那群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战俘时,一双铁钩般的瘦手拉住了他的皮靴,是个老太婆,她的头发几乎全部脱落,矮得像小姑娘,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上校:

这就是使男爵心烦意乱、忧虑苦闷、焦躁不安的原因吗?那群吞食腐烂尸体的猛禽就是卡努杜斯留下的一切?“二十五年来卑鄙肮脏的政治生涯,本想将巴伊亚州从愚蠢无能的当局手中解救出来,结果竟落得一席兀鹫云集的筵宴。”男爵这样想道。这时,在大屠杀的情景中,男爵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悲喜交集的面孔,那一对令人发笑的泪眼、厚厚的眼镜片、过长的下巴和滑稽下垂的耳朵。这张面孔热烈地向他谈到爱情与幸福:“男爵,世界上最伟大的——唯一通过它方能得到某种幸福——就是知道人们称之为幸福的东西是何物。”原因就在这里,这就是使男爵心烦意乱、忧虑苦闷、焦躁不安的原因。他喝进一口白兰地,让烈酒在口中停留片刻,然后咽下去。他感到那液体经过喉咙时热辣辣地发麻。

“你想知道若安·阿巴德的事吗?”她那没有牙齿的嘴巴含糊不清地问道。

男爵无法驱散这个念头:卡努杜斯的形象又出现了。但是出现在他眼前的光辉形象不同于那位来访者的口述。卡努杜斯后来发生的事,无论是记者还是卡龙毕庄园的小侍女(现在是记者的妻子),无论是矮子还是别的幸存者都不知道,因为他们已经逃离了卡努杜斯。后来发生的事是老上校穆拉乌最近在萨尔瓦多城同男爵见面时一边喝着波尔多葡萄酒一边讲给男爵听的。而把这事告诉老上校的是福尔摩萨庄园主,该庄园也被甲贡索人夷为了平地。尽管如此,那位庄园主出于对故土的留恋,或者因为没有去处,仍留在了当地。当时战事还在进行,他依靠和政府军官兵做生意维持生计。当他获悉卡努杜斯已经陷落,战争已全部结束时,便带领一伙雇工赶去帮忙。当他们远远地望见甲贡索人原先占据的山头时,政府军已经不在那里。使他们大吃一惊的——穆拉乌上校对男爵讲道——是从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难以确定的、无法控制的巨响,那声响之大,似乎连空气都震动了。与此同时,吹来了令人作呕的强烈恶臭。但是翻过碎石遍地的特拉波波山的褐色山坡来到卡努杜斯,他们站在废墟上放眼一望,立刻明白了那原来是成千上万的兀鹫扇动翅膀和啄食的声音。那里简直是无边无际的兀鹫海洋:灰色的、黑色的、凶残贪婪的猛禽形成汹涌澎湃的波涛,覆盖了大地,它们一面狼吞虎咽,一面扫视着炸药、枪弹和大火未能破坏的头颅、四肢、脊椎、内脏以及没有烧着或烧得半焦的其他器官。现在,贪婪的兀鹫正在啄食、撕碎、吞食这些东西。“那里有成千上万只兀鹫。”穆拉乌上校这样说道。望着那噩梦般的情景,吓呆了的福尔摩萨庄园主及其雇工们知道无需掩埋尸体了,因为巨鸟正担当此任,便赶忙捂着嘴巴和鼻子匆匆离去。卡努杜斯那突如其来而又咄咄逼人的形象已在男爵心中生了根,无法拔除。“这是卡努杜斯应得的下场。”男爵迫使穆拉乌改换话题前狠狠地说道。

“是的,”马塞多上校回答说,“你看见他死了?”

他走到酒柜前斟了一杯白兰地,随后在皮安乐椅上坐下——在这把椅子上,他二十五年来一直左右着巴伊亚州的政治生活。他一面用手掌温着酒杯,一面听着果园里蟋蟀的交响乐和间或传来的青蛙粗声粗气的愁唱。是什么事情使男爵如此忧虑不安?是什么事情使他浑身烦闷焦躁?仿佛几秒钟内就要发生生死攸关的大事,仿佛他忘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莫非还是卡努杜斯?

老太太摇摇头,舌头在口腔里蠕动着,仿佛在咀嚼着什么东西。“那么他逃走了?”

男爵没有回寝室,而是像梦游患者那样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的回响,去了书房。在房间里混浊的空气中,他仿佛嗅到、看到这次长谈中的话语如鹅毛般地飘浮着。这时他觉得这次谈话不像对话,而像两组互不相关的独白。他将再也不见近视记者了,再也不和他谈话了,再也不允许那段残酷的历史重现了,因为那段历史吞没了他的财产、权势和妻子。“只有她是重要的。”他喃喃自语道。是的,其他一切损失也许都能忍受。有生之年——十年?十五年?——他还要维持已经习惯的生活制度,即使这种生活制度同他一道结束也无关紧要。难道有什么继承人的命运要他来操心?至于权势,他从心底里乐于摆脱这一重负。对他来说,政治是一种负担,是由于无人可选才落到他头上,是由于别人太愚蠢、粗心或太腐败而并非出于他本人的志向,他才担此重任。政治一向使他厌倦,腻烦,总是令人产生无聊或沮丧的感觉,因为它比别的更能暴露人性的丑恶。此外,他从内心对政治有一股怨恨之情,因为他在孩提时搜集昆虫、制作标本所表现出来的科学才能竟然为这浪费青春的政治而牺牲了。他永远无法忍受的悲剧是埃斯特拉。正是卡努杜斯,正是那段愚蠢而不可思议的历史,那些固执、盲目的人的历史,那些狂热分子的历史,成了埃斯特拉悲剧的罪魁祸首。他已经切断了同外界的往来,今后也决不恢复联系。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使他再想起这段插曲。他心里想:“我要在报社给这位记者安排一个工作,校对、采访之类,总之与他相称的平凡工作,可我再也不接见他了,再也不听他说话了。如果他要写那本关于卡努杜斯的书——当然他是不会写的,即使写了,我也不读。”

老太太仍然摇摇头,战俘们从四周紧盯着她。

近视记者终于走了,卡纳布拉沃男爵一直把他送到大街上,这时他才发现已是深夜了。他关上沉重的大门,靠在门上,想竭力赶走脑海里那些模糊、纷乱而又强烈的形象。男仆提盏小灯急忙赶来:要热晚饭吗?他回答不用。打发男仆去睡之前,男爵问他埃斯特拉是否用过晚餐。是的,她刚刚用过,然后休息了。

“我看见他了,”她嘴唇叭唧叭唧地响着,“有几位天使把他接到天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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