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爱米文学网aimiw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他们三四个人一组,搀扶着那些瘸了的人隐蔽在低洼处,开始往回走,安东尼奥、奥诺里奥和索西莫断后。滚滚的烟尘、刺目的阳光、敌人急不可耐要侵占卡努杜斯的模样,莫非说明无论是左侧前进的敌军还是在右侧眺望的骑手都不会来杀死他们?因为敌军肯定看见了他们,就像他们看见了敌军。他向奥诺里奥问起萨德林哈姐妹的情况。奥诺里奥回答说,离开战壕前,他派人叫妇女们全部撤走了。距离住宅区还有一千多步,他们走得如此之慢,要安然无恙地走到那里是很困难的。但是双腿的颤抖和血脉的跳动都告诉他,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任何一个幸存者都不可能走得更快了。年迈的索西莫摇摇晃晃,处于暂时的昏迷状态。他轻轻拍了老人一下,给他打气,搀扶着他走。被天使抚摩前,这老人真的差一点在纳杜沃自焚?

“也就是说,在此地,在城里?”近视记者问。

“咱们去帮助若安·格兰德。”他对大家说。

“离这里三十步。”

比拉诺瓦身边只有五十人。其他人呢?能走动的都回贝罗山去了。“但是走的人并不多。”一个牙齿掉光的甲贡索人——铁匠索西莫嘟囔着。看到这老人也在战斗行列中,安东尼奥吃了一惊。以他的高龄和虚弱,本该让他去救火或往卫生站里运送伤员,现在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骑手们新的进攻会把他们全部报销。

圣彼得罗大街,那条将卡努杜斯从河流到墓地分开的街道,与大广场平行,是为数极少的、与它的名字相称的街道,离这里只有三十步,政府军就在那里。他感到冷。祈祷声时大时小,时隐时现,近视记者以为那声音停下时,又听到外面“劝世者”沙哑的声音或贝阿迪托短笛般的声音,妇女、伤员、老人、奄奄一息的人和正在射击的甲贡索人合唱的万福马利亚回答着他们。政府军的士兵们对那祈祷作何感想?

他的腿再也迈不动步了,便卧倒在地,也不找掩体就把步枪抵住肩窝开始射击。他不会再有时间装填子弹,所以每一次都仔细地瞄准。他的射程只能达到与敌距离的半程。这些骑兵在烟尘中从他面前通过,于是他想:自己是横穿过来的,而且一面跑一面朝他们开枪,怎么他们会看不见自己?长枪手们谁也不朝他这边看。然而仿佛他的想法提醒了他们,走在前头的小队突然转向了左边。只见一名骑手好像在召唤他、问候他似的,用马刀画了一个圈,一列长枪手向他奔来。步枪没有子弹了。他用双手拿起了左轮手枪,肘部撑在地面,决定等那些马匹到了眼前才开枪。由于狂怒而变了形的魔鬼的脸庞就在那里,他们刺马时的凶狠、抖动的长竿、被风吹鼓的灯笼裤,就在他的眼前。他朝那个手持马刀的人射击,一枪、两枪、三枪,都没打中。他想,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被长枪刺穿、被马蹄踏碎了,这些马蹄正踏在碎石上。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预感要出现奇迹了。他身后出现了许多条人影,他们开枪射击,挥舞砍刀、大刀、斧头,一齐砍向那些畜生及其坐骑,在飞速的旋风中向敌人刀劈斧剁,杀将过来。甲贡索人拉住骑手的长矛和大腿,砍断他们的缰绳,只见他们连人带马在地上翻滚;吼叫起、马嘶声、谩骂声和枪声混成一片。在他尚未站起身投入战斗前,至少有两名长枪手从他头顶越过而没有踩到他。打完左轮手枪里的最后两枚子弹,他拿起卡宾枪当作棍棒,向离自己最近、在地上扭作一团厮打的异教徒和甲贡索人奔去。他朝扑在义民身上的一个官军士兵就是一枪托,把他打得失去了知觉。他帮那个义民站起来,两人一起跑过去支援奥诺里奥,一名骑兵正挺着长矛追他,一见他们扑来,那高乔人就拍马奔驰,在贝罗山方向消失了。有好长一会儿,安东尼奥在旋风中从一处跑到另一处,帮助倒下的人站起来,给自己的左轮手枪装填子弹再射击。有的战友受了重伤,有的已阵亡,身上还插着刺穿身体的长矛,其中一个的鲜血从马刀砍出的伤口直往外涌。安东尼奥像在梦中,用枪托——另一些人用砍刀——将落马的高乔人杀死。当敌人全被消灭,混乱结束,甲贡索人集合在一起。安东尼奥告诉大家该回到战壕里去了,但是话刚说到一半,就看到在红色烟尘的迷雾中,无边无际的敌人连队正从他们原先埋伏的地方通过。

“一位神父不得不拿起步枪也是可悲的。”华金神父说,一面敲着武器,像甲贡索人那样将步枪放在膝盖上,“我从前不会放枪。马丁内斯神父也没放过枪,连杀死一关小鹿都不会。”

“左边,老哥。”奥诺里奥用肘部捅他一下。安东尼奥看见举着长矛的骑兵有两百名左右,也许更多。他们从左边距离他半公里处穿过了瓦沙—巴里斯河谷,在狂乱的军号声中排成小队准备进攻。敌人处于防线以外。刹那间,比拉诺瓦明白了要发生的事。长枪手们从长满茅草的山头劈杀过来,直逼墓地,因为在那个方向没有战壕阻截,他们顷刻便能到达贝罗山。一旦看到畅通无阻,步兵也会走那条路线。那样一来,无论彼得劳、若安·格兰德还是帕杰乌都来不及撤退去增援隐蔽在教堂和圣所房顶及塔楼工事里的甲贡索人。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怒火中烧,身不由己地抓起子弹带跳出坑穴,向奥诺里奥叫道:“要把他们拦住,跟我来!跟我来!”他弯下身子,跑起来,左手左轮手枪,右手卡宾枪,肩上是子弹袋,那样子就像在做梦,像喝醉了酒。那时,对死的恐惧——有时一场普通的谈话会使他浑身冒汗或血液凝结——已经消失,对中枪或从生者中消失的念头的蔑视支配着他。他向骑手们直奔过去。他们组成小队,拐着弯地跑着。烟尘四起,随着地势的起伏,他时而看得见时而看不见敌人,想法、回忆和形象在他头脑的煅炉里迸发着火花。他知道那些骑手是高乔人,是南方长枪营的人,他曾见过他们在牛群后面转悠。他寻思那些骑手谁也不可能践踏卡努杜斯,因为若安·格兰德的天主卫队、莫坎波的黑人或卡里里的弓箭手将把他们的马匹杀死,那是多好的靶子啊。他想到妻子和弟媳,她们大概和别的女人一起回到贝罗山了吧。在那些面庞、希望和幻影当中出现了阿萨雷,在塞亚拉的边界上。自从他为了躲避瘟疫逃出来就再没回去。在这样的时刻,当他感到自己触到了某种界限、踩到了某种边缘、再往前只剩下死亡或奇迹之时,故乡便常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是近视记者曾经见过的、在莫莱拉·西塞上校面前吓得要死、哭哭啼啼的老头儿吗?

安东尼奥·比拉诺瓦两次打光左轮枪膛里的子弹,手枪又热得烫手了。于是他把手枪装入枪套,开始用英制卡宾枪。他瞄准,射击,在敌群中总是寻找那些从马刀、肩章穗或举止姿态能看出是指挥官的人。那些惊慌失色、魂不附体的异教徒一个、两个、十个地倒下去,浑然不知枪弹从哪里来。他产生了同情心。即将踏平贝罗山的人怎么可能引起他的同情?但的确,此时此刻,他看着他们倒下,听着他们呻吟,瞄准并杀死他们时,他对他们没有仇恨:他预料到他们精神上的贫困、人格上的耻辱,知道他们是牺牲品,是愚蠢盲目的工具,是受了邪恶伎俩的蒙蔽。每个人不是都会碰上这样的事吗?他本人若不是碰上“劝世者”,天使不是也不会来抚摩他吗?

“马丁内斯神父?”他问。

两个人都上满子弹。枪声稀稀落落,是甲贡索人想结果那些伤兵。安东尼奥见他们在碎石上爬行,想到达峭壁。而峭壁上,政府军士兵的头、胳膊和躯体仍在出现,在坑坑洼洼、起伏不平的地面上前进,队列在崩溃、解体、变形。官军开始射击,但是安东尼奥看出敌人仍没发现自己所在的掩体,他们站在甲贡索人的头顶朝卡努杜斯开枪,以为挫伤他们攻势的弹雨是从好耶稣的圣堂上射过来的。枪击使硝烟变浓,棕色旋风霎时遮住了敌人,使他们失去了踪影。他们躲躲藏藏,互相拥挤,步枪林立,上好刺刀,踏着鼓点的节奏和“步兵!冲啊!”的喊声前进。

他看出了华金神父的犹疑不决。那么,在卡努杜斯还有别的神父。他想象着他们在装填弹药,瞄准射击。难道教会不是站在共和国那边吗?“劝世者”不是被大主教革除了教籍吗?各个教区不是都宣读了对卡努杜斯狂热的异教徒的谴责吗?怎么还会有神父为“劝世者”去厮杀?

“他们面朝太阳,”他回答说,“一小时后,他们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听见他们说的了吗?你听:狂热分子!塞巴斯蒂安分子!吃人的野兽!英国佬!杀人犯!是谁跑到这里来杀害儿童和妇女、砍掉人们的脑袋?是谁逼得十三四岁的孩子变成了好战分子?您好生生地在这里活着,不是吗?”

“没看见我们。”弟弟对哥哥说。

他吓得浑身哆嗦。担心华金神父会把他交给甲贡索人,叫他们出气。

“还等什么,老哥?”奥诺里奥说,“等他们看见我们吗?”安东尼奥开了枪,霎时,像回声一样,他的周围枪声大作,将鼓号声压下去。硝烟加上尘埃,使侦察兵们茫然失措。安东尼奥不慌不忙地射出每一枚子弹,闭着一只眼,瞄准掉头逃跑的士兵。他看到另一些人过了峭岸,从三四个不同的方向靠近了。枪声停止。

“您是和‘砍头队’一起来的,不是吗?”神父补充说,“然而我们给您吃的、住的,热情款待。政府军会这样对待彼得劳、帕杰乌或若安·阿巴德中的任何一个人?”

“他们若一起来,密密麻麻的一团,”他想,“在那没树木、没荆棘、连岩石也没有的地方近距离地用冰雹般的枪弹把他们干掉,多容易呀。”洼地对他们起不了什么作用,因为甲贡索人的战壕在高岗上,从那里能控制那块地方。但他们没一起来。中间的一队走得最快,像船头一样首先过了河道,向峭岸上爬。一些蓝色的人影儿,长裤上带着红线和闪光的点点,从离安东尼奥不到两百步的地方冒出来。这是侦察连,一百多人,都是步行,三人一伍分成两路,大摇大摆地迅速前进着。他看见他们伸着脖子注视着贝罗山教堂的塔顶,丝毫没察觉到趴在地上向他们瞄准的射手。

记者用哽塞的声音吞吞吐吐地说:

一个小孩爬到了战壕里,给他们送来了一皮囊热咖啡和一些玉米饼。安东尼奥认出了那双活泼迷人的眼睛和灵活的身体。他叫塞巴斯蒂安,干这些活颇为老练,曾给帕杰乌和若安·格兰德当过通信兵。安东尼奥一边喝咖啡——这饮料使他恢复了体力——一边看着小孩带着皮口袋和褡裢像蜥蜴那样默默地、飞快地爬走,消失。

“是,是,您说得对。人们给我这么大的帮助,我非常感激。华金神父,我发誓,我发誓。”

安东尼奥不相信会那样。前方,从干涸河流的峭岸上拥下来好几千士兵,有三千多,也许四千,大概是狗子兵全部顶用的力量。甲贡索人通过小鬼和探子知道,法维拉山和马里奥山之间的山沟医院里有将近一千名伤病员,一部分敌军留在那里保护医院、大炮和装备。这支部队一定是前来讨伐的全部敌军了。他对奥诺里奥说话,却没有看他,眼睛盯着峭岸,同时用手指检查左轮手枪是否上满子弹。虽然有卡宾枪,可他还是喜欢用这支左轮,来到卡努杜斯至今,他一直用它进行战斗。奥诺里奥却不同,他把步枪支在壕沿上,竖起标尺,手扣扳机。在坑道里,所有其他的甲贡索人大概都是这样,他们牢记命令:敌人不到跟前不开枪,以节省弹药,更好地进行突袭。这是唯一对他们有利的方式,是唯一能缩小与敌人在数量和装备上实力悬殊的方式。

“他们成十成百地死去,”贡贝的神父指着街道说,“为什么?为了信仰上帝,为了使他们的行为符合上帝的法律。这是对无辜者的又一次屠杀。”

“只要他们不同时进攻法维拉山。”奥诺里奥嘟囔说。

神父会痛哭流涕、又踢又闹、绝望得在地上打滚吗?然而近视记者看到他很安详,竭力克制,低着头,听着枪炮声、祈祷声和教堂的钟声。他相信还听见了军号声。他没有打消恐惧就怯生生地向神父问起胡莱玛和矮子。神父摇摇头,作为回答。这时,他听到身旁响起一个男中音,声若洪钟:

“我们要顶住他们,”只听他说道,“顶住他们,直到若安·阿巴德和彼得劳退守贝罗山为止。”

“他们在圣彼得罗大街帮忙修街垒呢。”

他跪在战壕里。晨光中,瓦沙—巴里斯河陡峭的对岸上,一片蓝色、铅灰色、红色军装的海洋,挟着纽扣、剑和刺刀的闪光向他们涌来。鼓号齐鸣,那是他的耳朵在片刻前就已听到的。“好像直奔我们而来。”他想。天空晴朗,尽管相隔较远,他仍能看清敌军分成三队铺开,其中有一队,即中间的那队,好像是列好阵势直接向这些战壕扑来。嘴上有什么黏乎乎的东西使他说不出话来。奥诺里奥告诉他已经派了两名小鬼去维拉庄园和特拉波波山口通知若安·阿巴德和彼得劳:敌人从这边攻来了。

在圣所的小门旁边,破碎的眼镜片模模糊糊地给他勾画出了利昂·德·纳图巴的形象,不知是坐着还是跪着,反正缩在沾满灰尘的长袍里,瞪着大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他在这里待了半天还是刚刚露面?那个怪人,半人半兽,使他茫然无措,以致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对他说。尽管从木桩的缝隙中透进一道微弱的光线,照在卡努杜斯的书记官浓密蓬乱的鬈发上,他还是几乎看不清利昂·德·纳图巴,因为阳光已经暗下来。

“不胜荣幸,老弟。”他用柔和的声音回答道。

“‘劝世者’说的话我全记录了,”只听他用悦耳动听、节奏鲜明的声音说,尽量客气地走向记者,“他的思想、他的劝告,他的祈祷、他的预言、他的梦想。这是为了后人,好给《圣经》再添一部福音。”

“老哥,敌人来了,”他用沙哑的声音喃喃地说,“轮到我们招待他们了。”

“是的。”近视记者精神恍惚,喃喃地说。

他觉得有人摇晃他,却没立刻睁眼。阳光在天空闪耀,奥诺里奥正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叫他保持安静:

“但是在贝罗山已没有纸墨,最后一支笔也折断了。不能使他的话流芳百世了。”利昂·德·纳图巴接着说,毫不苦恼。这种心安理得的表情是近视记者曾经在此地人的身上见过的,他们就是这样处世的,似乎不幸如下雨、黄昏、涨潮等自然现象,反抗它们是愚蠢的。

安东尼奥解开了腰带,用一只胳膊当作枕头,用草帽盖住脸,在他们弟兄俩合用的战壕里缩成一团。由于一动不动,他的身体很放松,但听觉依然保持警惕,竭力想在这刚刚开始的一天听出官军的动静。顷刻间,他就将他们忘在一边,脑海中浮现各种各样虚无缥缈的形象。然后他突然将注意力集中在紧靠着自己身躯的那个人身上:比自己小两岁,浅色鬈发,文静、谨慎。奥诺里奥不仅是他的兄弟、连襟,还是他的战友、伙伴和最可信任的知己。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也从来没有真的争吵过。奥诺里奥之所以来到贝罗山,是否也像他一样出于对“劝世者”及其代表的一切——宗教、真理、正义和对灵魂的拯救——的拥护?或是单纯地出于对兄长的忠诚?他在卡努杜斯待的这些年里,从没有过这个念头。当天使抚摩了他,他抛弃了自己的事业,为卡努杜斯的人而奔忙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的弟弟和弟媳像自己的妻子一样愉快地接受生活的变化是很自然的,就像每一次当不幸使他们确定新的方向时所做的那样。事实正是如此:奥诺里奥和阿顺松毫无怨言地服从了他的意志。但是在莫莱拉·西塞进攻卡努杜斯的时候,在那度日如年的日子里,当他在街道上战斗时,那念头第一次开始折磨他:奥诺里奥也许不是为了自己所信仰的东西,而只是为了尊敬兄长而准备战死在那里。当他跟弟弟谈及这个话题时,奥诺里奥嘲笑说:“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待在你身边才拼命吗?你变得多爱虚荣啊,老哥!”但是那些玩笑非但没有解除疑虑,反倒加重了。他曾对“劝世者”说过:“出于个人主义,我安排奥诺里奥和他全家的生活时从没问过他们的需求,好像他们是家具或山羊。”“劝世者”找到了安抚这伤痛的说法:“如果是这样,是你帮助他们做了能够升天堂的好事。”

“利昂·德·纳图巴是极聪明的人,”贡贝的神父喃喃地说,“上帝把从他的腿上、背上和肩上去掉的东西都弥补在他的智慧上了。是不是,利昂?”

他们谈着话向隐蔽处走回。长时间的轰炸过后,寂静得只有鸡鸣倒反常了。安东尼奥评论说,自从敌人的那支援军——看来有五百多人——毫发无损地到达了法维拉山,他就预感对卡努杜斯的进犯不可避免。虽然帕杰乌拼命在卡尔德朗一带骚扰他们,但也只是抢了一些牛而已。奥诺里奥询问,敌军是不是真的在胡埃特和罗萨里奥留下了部队?从前他们很乐意从那里通过。是的,是这样的。

“对。”卡努杜斯的书记员点头称是,近视记者——利昂的那双大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他——确信这是真的。“弥撒缩写本和圣母祷词我读了许多遍,还有从前人们作为礼物带给我的一切杂志和书籍,我都读了许多遍。这位先生也读过许多书吗?”

一道镶着黄边的蓝色光亮从地平线上扩散开来。响起了雄鸡咯咯的啼声。“炮击过去了。”奥诺里奥边想边说道。安东尼奥接着说:“这就是说,他们上路了,老弟。”坑穴分布在半公里宽、几百米长的地带,每隔十五到二十步一个。躲进掩体的甲贡索人两三个一伙,隐蔽得很好,只有当他们弯着身子与比拉诺瓦兄弟说话时,后者才能望见他们。许多人都携带着金属管、直径很粗的竹竿和掏空了的树干,不用探头就能观察外面的情况。大部分人在睡觉或打盹,曼利夏枪、毛瑟枪、火铳、子弹带和装火药的牛角放在手边。奥诺里奥沿瓦沙—巴里斯河安排了岗哨,有几个下了峭岸侦察河床——那里完全干涸了——和对岸,没有遇到巡逻队。

近视记者感到特别别扭,真想跑出去离开这里,尽管会碰上枪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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