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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莉诺一惊。她本来正似乎在看向未来。可是他们说的话被偷听了。他们的悄悄话结束了。
“也许她在路上,”玛吉说,“或者她忘了……”
里尼扔下了报纸。“全是该死的胡说!”他说。至于他指的是报纸,还是他们刚才说的话,埃莉诺并不清楚。不过再说悄悄话是不可能的了。
尼古拉斯回到了房间。他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她不在,”他对玛吉说,“我打了电话,没人接。”
“那你为什么要买?”她指着报纸说。
“哼,这叉子竟然是干净的。”他说,放下了叉子。
“用来点火的。”里尼说。
他拿起一把叉子,检查着叉齿中间。
玛吉大笑起来,扔下她正在补的袜子。“好了!”她喊道,“补好了……”
“所以我们都脏得不得了。”里尼说。
他们又都沉默地坐着,看着炉火。埃莉诺希望他能再说点什么——那个叫尼古拉斯的人。她想问他,这个新世界什么时候能来临?何时我们才能得到自由?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完全地、富有冒险精神地去生活,而不是像住在洞穴里的废人?他似乎已经释放出了她内心的什么东西,她感到不仅拥有了一段新的时光,而且拥有了新的能力,自己内心未知的某种东西。她看着他的烟头上下移动。玛吉拿起拨火棍,戳了戳木头,红色的火星又一次如雨点般沿着烟囱飘了上去。我们会得到自由的,会自由的,埃莉诺心想。
“我们有一个女工帮着洗东西。”玛吉说。
“你这段时间都在想些什么?”尼古拉斯说,把手放在萨拉的膝头。她惊醒了过来。“还是你睡着了?”他问。
“没有佣人,”埃莉诺拿起盘子,说,“不是更好吗……”
“我听到你们说的话了。”她说。
“我去给她打电话。”尼古拉斯说,他离开了房间。
“我们在说什么?”他问。
“她会赶到的。”玛吉说。
“灵魂朝空中飞,就像火星飞上烟囱。”她说。火星正飞上烟囱。
他站着,其他人都坐下了。
“猜得还不赖。”尼古拉斯说。
“马戈达莱娜,”他们站在摆好晚餐的天花板低矮的小房间里,尼古拉斯说,“萨拉说:‘明晚我们在玛吉家见……’可她没来。”
“因为人们经常说的话都差不多。”她大笑起来。她清醒了过来,坐了起来。“有玛吉——她什么都不说。有里尼——他说‘什么鬼话!’埃莉诺说‘我就是那么想的……’还有尼古拉斯,尼古拉斯——”她拍了拍他的膝盖——“他该被关在监狱里,说:‘哦,亲爱的朋友们,让我们改造灵魂吧!’”
“我们在地下室吃饭。”她转向埃莉诺,接着说,“因为我们没有佣人。”她领着他们走下又窄又陡的楼梯。
“该关在监狱里?”埃莉诺说,看着他。
“报纸,”她看着地板上的一堆凌乱,抗议说,“报纸,报纸。”地板上散落着报纸。
“因为他喜欢,”萨拉解释说,她停了停,“——同性,同性,你懂的。”她轻声说着,挥手的样子那么像她的母亲。
“晚上好。”她说,没理会那个外国人的鞠躬致意,似乎她跟他太熟了,都不用打招呼了。
突然一阵嫌恶的颤栗刮过她的皮肤,就像一把刀子切过一样。接着她意识到它并没有碰触到任何重要的东西。这强烈的颤栗过去了。在底下是——什么呢?她看着尼古拉斯。他正看着她。
她喝着酒,酒似乎在抚摸着她脊柱上的一块突起。这时玛吉进来了。
“那个,”他有些犹豫地说,“是不是让你讨厌我了,埃莉诺?”
酒商的儿子,埃莉诺心里重复着,看着他的红脸颊、黑眼睛和大鼻子。另外那个人肯定是俄国人,她想。俄国人,波兰人,还是犹太人?——她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是干什么的。
“没有!一点都不!”她不由自主地喊道。整个晚上,时不时的,她对他都有着感觉,这样的,那样的,但此时所有的感觉都汇集起来,合为了一个,完整的一个——那就是喜欢。“一点都不!”她又说了一次。他对她微微颔首。她也微微低头致意。壁炉架上的钟敲响了。里尼打起了哈欠。已经很晚了。她站起身来。她走到窗前,拨开窗帘往外望。所有的房子都还闭着窗帘。寒冷的冬夜几乎一片漆黑。这就像看进一个深蓝色石头中的空洞。不时有一点星光穿透了这蓝色。她心里生出一种广袤和平静的感觉——就像是什么东西已经被耗光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从法语语法书中引用来的。
“要我给你叫辆车吗?”里尼打断了她的思绪。
“当个酒商的儿子真是不错。”尼古拉斯说。
“不用,我走路回家。”她转身说道,“我喜欢在伦敦走路。”
他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瓶子和杯子。
“我们和你一起走,”尼古拉斯说,“来吧,萨拉。”他说。她正躺靠在椅子上,脚上下摇摆着。
这时里尼进来了。
“可我不想走,”她说,挥手让他走开,“我想留下,我想说说话,我想唱唱歌——一首赞美诗——一首感恩的歌……”
“我是说,”她又开口了,“我坐公车来的时候在想——”
“你的帽子,你的手袋。”尼古拉斯说着,把这些东西递给她。
“今晚坐公车过来的时候,”她开始说,“我正想着这场战争——我不这么想,但其他人这么想……”她停下了。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困惑,也许她误解了他说的意思,她也没有把自己想说的表达清楚。
“来吧,”他说,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出了房间,“来。”
“为什么奇怪呢?”他说,“我们想的都一样,只是不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