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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个离开的人比留下来的人更多的地方,我无法理解它文明开化的模样。从旅馆到商街和住宅区,路边都是两三层的盒子似的水泥建筑。这样的小镇比从前更荒凉。飘在低矮屋顶上的炊烟再也无处可寻。站在山坡上,我只看到和其他小城市相似的风景,甚至和首尔郊区也差不多。我和烤地瓜,还有早早离开人世的父亲母亲,仿佛从来就不曾来过这个小镇。
别看金基荣老师生病了,但是心态真的很好。
农田之间有一两栋房子。看不到我们家。十五年前来的时候,房子虽然衰落,不过还有人住,后来房子空了,最后被拆除。我还记得站在炳九家的院子里,抬头就能看到拐角处那棵两人合抱粗的榉树。那棵树也没有了,不,有还是有的,树被砍了,只剩下树桩。很多地方都长出了大大小小的蘑菇。辽阔的辣椒地斜斜地延伸到炳九家,每块地都罩着黑色的塑料膜。后山上的树比前面更绿,也更茂密了。
是啊,他本来就是个乐观的人。
从十字路口右转,经过郡政府旁的小路和文化会馆,我在上坡路左右张望,原来的松树林不见了,胡同消失了,双车道的土路打通了,两侧长长的石墙也不见了。路边同样排列着整齐方正的两三层建筑。我估计着后山的模样,向左转,发现了盖着水泥盖子的下水道。我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从前这里还有小河。有一次父亲喝醉酒回来,掉了进去。我也曾在这里抓过青蛙。
因为是平日,路上车不多,我们的车行驶在奥林匹克大道上,经过金浦,跨过江华、草芝大桥。我们把车停在交叉路附近的停车场,走进了咖啡厅。等在那里的李永彬教授高高地举起手来。他和我同届,毕业学校不同,因在有奖征集活动中竞争而相识,活动时间相仿。我们曾经为了拿到某个项目而竞争,也曾共同参与过某个项目。他和金前辈一样在欧洲学过建筑。若论实际业务,他没法跟我们这边相比,不过他毕竟是出生于富贵人家的首尔人。李永彬早年选择了教授这个职业,现在是华而不实的批评家。他一身休闲打扮,戴着棒球帽。他似乎有些意外地说:
时间还早,可我不能就这样躺在旅馆房间里。走出旅馆,上了公路就是长途汽车站。乡下的人们果然勤劳。汽车站门前已经挤满了人和出租车。我一边嘟哝着乡下小镇怎么有这么多车,一边沿着中央马路往前走。以前屋顶低矮的店铺不见了,两边都是两三层的建筑。路的方向没变,只是比以前宽了许多。
你应该很忙啊,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早早地醒来,看了看桌子上在黑暗中发光的电子表,已经七点十分了。我从年轻时就爱睡懒觉。建筑事务所和普通单位不同,每个人只要做好自己事先计划好的部分就可以了,创意之类不必被杂务所束缚。我自己经营建筑事务所的时候,每周上班两三次,而且都是上午十点多才去。如果没什么事,下午就早早离开了。我这辈子都是在深夜工作,等别人都下班了我才慢慢地起身活动。这已经是我多年的习惯。
好久没见金前辈了。
周围已经黑了,我去了他预订的汽车旅馆。走廊两侧安装了摄像头,设备都是最新的,从照明、电视到空调都可以用遥控器调节。躺在陌生的地方,我难以入睡。偏僻的农村为什么到处都是路灯呢?我发着牢骚,仔细拉好窗帘,试图遮住从玻璃窗透进来的灯光。
一辆商务车驶入停车场,熟悉的年轻人跑进咖啡厅。原来是建筑杂志社的主编。他四下张望片刻,对我们说:
尹的儿子在首尔负责经营父亲的公司,似乎也觉得这个话题不合适。吃饭时他好几次看手机,还到外面大声指示着什么。他说现在像灵山邑这样的农村人口越来越少,令人担忧。有的人家只留下老人,有的人家已经空了,这样的村庄比比皆是,年轻人早就绝迹了。他装出一副很懂乡下人情世故的样子。这话的确没错。他和我差不多,一年也回不了一两次。
大家都去吧,我在东幕海水浴场附近订好地方了。
这种事要等你父亲身体好了再考虑。
金前辈坐在副驾驶,冲着走近的我们挥了挥手。三辆车相继驶入海水浴场,还没到玩水的季节,只有出游的家庭和几名年轻人,显得很冷清。我们走进看得见大海的海边餐厅,围坐在餐桌旁。金基荣比几个月前瘦了许多,因为抗癌治疗出现了脱发症状,戴了顶旧礼帽。除了我们,还有杂志社的两个人和画廊策展人。加上金前辈的妻子,以及他的建筑事务所的弟子们,总共有十几个人。金前辈和妻子,李永彬和我,跟其他人分开落座。我们点了鲳鱼、大眼鲱鱼等生鱼片和烤蛤蜊。
我忍不住扑哧笑了,但还是很认真地说:
我们谈起贤山建筑公司初创时期经常爬摩尼山的事。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从国外留学归来不久,天不怕地不怕。每个人赋予成功的意义各不相同,而金基荣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都经营着工作室。李永彬没有留下值得纪念的作品,进入大学专心为稻粱谋。我也曾经拥有过一家养活百余人的建筑企业。是不是人越成熟就越没有气力?正赶上金融危机,公司规模缩小,变成了只有二十多名员工的务实的事务所。
父亲这样说的。您家的房子和附近加起来大概有五百坪,您来设计盖房,成立文化财团。
金前辈难得出来郊游,今天心情似乎不错。每当他笑起来的时候,瘦削的脸颊就会显得更小,露出很多皱纹。医生说要想克服抗癌药物的副作用,应该多吃高蛋白食物,不过他只吃了几口妻子夹给他的鲍鱼和蛤蜊。
尹炳九已经做完手术,处于昏迷状态。这或许是好事。距离接受检察院调查还有一周时间。也许相关人士听到这个消息会感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尹像死了一样躺在各种医疗器械之间,我在他的床头坐了很久。他的半边脸都被呼吸机遮住了。他的儿子建议换到道立医院,不过尹的妻子说要是路上出事怎么办,还是住在这里吧。他的长子陪我吃晚饭,我问他为什么找我。他认真地说,前不久尹想在老家房子的位置上建纪念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