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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她穿着同一套衣服去上班。雾已散。散得一干二净。天气晴朗,空气清澈得像是在阿尔卑斯山。肯定是因为天气,她才觉得这么冷。冷到麻木。她的指尖都泛白了。
与其说醒过来,不如说清醒过来,她开始害怕,因为她无法呼吸。她张开嘴,吸进一点空气,恐慌就消失了。她平静下来了。
公园里,人们兴高采烈地互相打招呼。好多小鸟在喷泉里沐浴。朱迪斯往前走,还靠在玫瑰园的栅栏边,折下了一朵白玫瑰。她把花带到传教事业纪念碑前,献给伊莎贝拉·伯德。这样做会得到她母亲的首肯。母亲。她现在在哪里?
她是不是已经睡了一会儿?她不知道。她没有做梦。她意识到有一种声音断断续续,但始终不曾消失,有规律、低频率的蜂鸣声。该死的烟雾报警器。
昨天,因为看到了母亲的身影,朱迪斯很焦虑,很困惑,但现在看来那一切都很自然。尽管浑身凉透,但她感觉比昨天好多了。今天是个好日子。
午夜?时间都去哪儿了?当我们的时间已尽,时间会去哪儿?
朱迪斯走到了办公楼。通常,她都把自行车锁在自行车架上,但现在没看到她的车。
厨房里的钟显示已近午夜。
难道被偷了?她在车架周围走走看看。没看到车。
朱迪斯跑向前门。跑到街上。没有人。天色已晚。几点了?她好像没戴手表。
办公楼后面有只垃圾箱。朱迪斯看到她的车轮以一种怪异的角度从垃圾箱盖里翘出来了。谁把她的自行车当废品扔掉了?那是一辆标致牌的复古老车。她个子够高,所以伸直手臂就能把车从垃圾箱里拽出来。轻量自行车的优点自不用说。
她们对视。她母亲穿着灰色长大衣。是朱迪斯让她穿着这件大衣下葬的。这件是母亲最喜欢的——昂贵,穿了好多年,每天都穿,都穿旧了,和她本人一样又老又旧,但依然优雅,伞状衣摆。现在,大衣仍是旧的,但她母亲不是。她看起来很好。她对朱迪斯微笑。然后起身,飘飘然地走出了房间。就像敲响琴键——单音,而非脚步声——一个短促又连绵的动作。前门被关上了,轻轻的咔嗒一声。
她把车靠在墙上。两只车轮都扭曲了,车架断成了两半。只有踏板和车座完好无损。就因为路上有个坑?难怪他们把它扔了。究竟是谁扔的?当时她在哪儿?
她的母亲坐在沙发上。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额头。她能感觉到皮肤下面有点凹凸不平。她突然对头颅内的地理学发生了兴趣。头骨后部似乎凹下去了,有条裂缝。她之前没注意到这一点。
没人应答。没有声音。她没有关门,任前门敞开,然后走进客厅。
她的手上有血,黏糊糊的,还有果冻状的东西。她能听到各种声音,但听不清那些人到底在说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喊了一声:“有人吗?哈啰?”
接着,她想起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走进前门时,她突然有种感觉——这里不只她一个人。公寓里还有人。照理说,她该害怕的,但她并不怕。
朱迪斯骑车的时候很守规矩,和别人保持前后间距,不超车,也不太快,她在左转前等红绿灯。有一辆铰接式卡车在她旁边隆隆作响,车轮和她的车把一样高。没关系。这条车道上的车必须直行。左转道仅供骑行者使用。
很快,她就到家了。
变灯了,在雾中也能看到变灯,仅仅因为她就在红绿灯的正下方。等她向左转时,卡车也向左转,先是车头转向,然后是拖车。
朱迪斯抬起头来。通向外面的大门正在闭合。非常慢地。非常稳地。肯定用了定时器。她得快点。
拖车快要拐过来时,她一抬头,看到了它。她更加用力地踩踏板,想快过它。没有余地给她。她不在卡车司机的视野里,他确实没看到她,也没注意到整辆卡车违规左转时双轮下的轻微颠簸。
她站了一会儿,凝视深邃、静止的水面,像一面不会反照出星星的漆黑的镜子。她甚至看不到自己的脸。只有水。她伸出手,本想搅动水面,但最终只是把手放在水面上,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水上行走。人类需要重力才能行走。每一步都是一次抵抗行为,推动我们前进。
朱迪斯被逼到了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