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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里空无一人。她顺着主干道飞快地走,走过玫瑰园,走向喷泉,喷泉里的那些狮子现在都沉默了,愠怒着,到了夜里,属于它们的激流就停歇了。
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让她跌倒。她没有倒地。卡车一寸一寸地逼近,很多人开始喊叫,因为路窄,卡车把路堵住了。
有近路为什么不走呢?可能有点危险,但她有种感觉——自己是不可战胜的。快乐,是的,就是这个词。快乐。
朱迪斯感到有人摘下了她的自行车头盔。已经裂成了两半。然后,她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她轻快地走出洗手间。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动门,走进夜色中。她不停地走,把医院白晃晃的眩光甩在身后,沿着大马路继续走,正打算绕着公园外墙走时,她注意到公园门敞开着。
现在,她正从垃圾箱边走开,走向办公楼的入口。她看到艾玛走出来,正拿着手机讲话。见到她,朱迪斯很高兴,径直走到艾玛身边。“嘿!你好呀!”
她悄悄溜进洗手间。面对镜子,她把额前的头发向后拢。没有伤口。没有出血的痕迹。她就是她该有的样子。头发也已经干了。肯定是她家厨房里的光线不好,有点血渍,没必要大惊小怪的,是的,她一直处于震惊状态,但现在都平稳了。她会回家,明天早上去上班,把她的自行车搬回来。
艾玛没搭理她。她全神贯注于通话。突然,她一屁股坐到了台阶上。朱迪斯能听懂的部分仅仅是关于什么时候的。她自问:什么时候的什么事?
朱迪斯进了医院。接待处。等候挂号的人们在排队。她犹豫了。好像没人注意到她。她把手放到头上。现在感觉还可以。她没有晕眩。神志清明,宛如雪地上的阳光。
她看到艾玛在哭。
农舍被卖掉了。遗产兄妹对半分。
朱迪斯正要去安慰她,却感到有只手搭住了她的肩膀。她转过身。是她母亲。她来这里做什么?
移走。重要的,已离去。身体变成了一尊雕像。放手何其艰难。她真希望母亲能死在家里。铁路最上端的农舍。风险系数太高。太偏远。她哥哥做出了决定。医生们都听他的。他有权威,就像公园里的那些雕像。他们的母亲去世时,他不在医院里。
“我也应该这么问你。”她母亲说。她带着微笑。艾玛站了起来。结束通话。走回了办公楼里。
没有人情味的现代自动玻璃门上方有个出风口。她在那儿等了几个小时?她不知道。有个急救人员给她倒了杯茶。她没有喝,只是捧着杯子暖手,暖意渐渐消失,她刚才感受到的母亲手上的温暖也是这样渐渐消失、越来越冷的,直到最后,护士轻轻地劝她回家。遗体必须被移走。
“发生了什么事?”朱迪斯问母亲。
母亲去世后,她没有再来过。那天晚上,有人用床单盖住了母亲那张受尽磨难的脸,她目送遗体被推走后,一直站在医院大门的门廊里。可以遮风避雨,但不提供慰藉的门廊。
“脑出血。”
伊莎贝拉·伯德的故事都是她母亲告诉她的。但是,今晚,朱迪斯已无法走公园了——公园现在已经关门,所以,她不能往回抄近路,只能往前走,走得比平时更快,至少她感觉上是更快的,一直走到了医院门口。
“谁?”
她走起路来一向很快——最早,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走得快是为了跟上大步流星的母亲,后来,她有了一双大长腿,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自然步态。若是在另一个时空,被唤作爱挑剔的老小姐的年代,她说不定还能成为女探险家。就像伊莎贝拉·伯德,公园里唯一的女性伟人——但她没有雕像,只是在纪念印度传教事业的牌匾上留有名姓。
“你。”
厨房里没有煮鸡蛋的碎渣,也没有咖啡渍,但有一面镜子——冲去上班前最后一眼检查仪容的地方。朱迪斯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头发在步行途中浸透了水雾。令人震惊的是她额头上的伤口。很深。很宽。她试探性地用几根手指摸了摸。不疼。伤口两侧都有干涸的血迹。摔的吗?是的,摔了,但是,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为什么没给她创可贴呢?为什么自行车事故后的事,她全都不记得了?脑震荡了吗?她应该去检查一下。她觉得更有把握了——这就能解释她为什么看到了母亲的幻象,为什么随身物品会在客厅里——显然,事故造成了暂时性的创伤。有点脑震荡。安全起见要去检查清楚。她要去医院。
“我昨晚去了医院,”朱迪斯说,“我没事。”
奇怪的蜂鸣声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单调的轻响。大概是烟雾报警器的电池耗尽了。那也可以晚点再弄。
“昨天早上事故发生后,你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她母亲说,“你仍处于昏迷状态。他们正在努力挽救。”